权衡之下,他还是转身回到了红坊之中。
柳冠南睁开眼时,发现自己居然是在客栈,而非某个姑娘的房里,不由地惊讶。但脑袋一波又一波的疼痛让他没有时间惊讶。
门忽然被推开。
红叶端着个大海碗进来,黑着脸,也不知是被谁招惹了。
柳冠南揉着太阳穴道:“我不是……”
他话还没说完,红叶便重重地将碗放在了桌上,冷声道:“醒酒汤。”
说完,便大步流星地走了。
柳冠南看看她怒气冲冲的背影,又看看被洒得不足半碗的醒酒汤,无辜地摸了摸鼻子。
他做得太过份了吗?
想着,他又打量了自己一眼,发现自己仍穿着昨晚的衣服,连鞋袜也没被动过。
看来,真的是他做得太过分,才让红叶这么不待见他,连脏衣服都不给他换掉。
柳冠南皱着眉头,慢吞吞地起身,让小二准备了洗澡水,舒舒服服地洗了个澡,换上干净的衣服,这才去找红叶。
“红叶,帮我拿一下筷子。”
“红叶,把我的碗端过来。”
“红叶,帮我盛一碗饭。”
“红叶……”
在柳冠南不知第几次喊红叶的时候,她暴走。
“走开,别烦我。”红叶阴狠着语气道。
柳冠南从饭碗里抬起头,无辜地看向她,道:“我在吃饭。”
“吃饭有必要跑到我房里吃吗?”红叶没好气道。
柳冠南道:“那是因为你不肯下来。”
“……”红叶不知该怎么反驳他。他是在迁就自己吗?
从什么时候开始,他们的立场变了,柳冠南不像之前那样冷言相向,会跟她贫了,会关心她了,却也越发地让她心乱如麻,而她呢?胆子越发大了,敢生柳冠南的气了。若是换做之前,想必柳冠南会直接把她掐死吧,可是现在柳冠南却在承受她的怒气,太诡异了。
很多事情想不透,也不想想太多,所以红叶没有在这微妙的变化上纠结太多,她只知道,柳冠南这个人太可气。
“你走不走?”红叶沉着脸色问他,语气中夹杂着不耐。
柳冠南不动如山。
红叶拍桌,大声道:“你不走我走。”
说着,便要抬脚出门。
柳冠南见她要走,一扬手,门便被一道劲力重重地拍上了,红叶看着阖上的门,怒火中烧。
“柳冠南,你别太过分,难道我连一点自由都没有吗?”
柳冠南不怒,反挑眉道:“你为何生气?”
他只是询问,但听在红叶耳中却像是责问。
“凭什么准你去妓院不准我生气?”红叶反问。她不过是想借题发挥,却没想到这两件事凑在一起就变成了另一个意思。
柳冠南听到这话,笑了开来,道:“原来是因为我去妓院才生气。”
红叶被他这么一说,才反应过来,一下子烧红了脸。其实她也觉得自己没由来怒气太可疑,但面对着他的时候,她就是忍不住。
“自作多情。”红叶很没底气地说完,拉开门走人。
柳冠南含笑的脸恢复漠然,放下碗筷,起身回房。
情绪变得太奇怪,他必须回房梳理一下。若是逢场作戏也就罢了,但现在他明显感觉到了变化,甚至开始有些失控了。
这并不是好现象。
作者有话要说:
☆、踏青
停了一上午的雨又淅淅沥沥地下了起来,柳冠南的心情不太差,所以拉着红叶出来踏青。
红叶不懂柳冠南究竟想干什么,只知道这样的天气本就令人心烦,面对柳冠南,她不免又想起了昨晚的事,更加心烦了。
很想很想逃离他。这是红叶此刻的想法。
“柳冠南,我若是给自己赎身,你要收多少?”红叶脱口道,她知道她无法从柳冠南手里逃脱,若是他肯收钱放人,倒也不是不可以。要是他肯念在他们相熟一场少收点,那就再好不过了。
柳冠南举着伞的手微微一动,伞便随之旋了一圈,伞上的雨珠飞射。他的眉峰聚了聚,随即舒张开,含着笑意道:“三千两。”
红叶的眼睛一亮,三千两虽然多,却也不是筹不到。
不过,他始终觉得柳冠南不会对她这么好。
柳冠南真的不打算就这么放她走,所以,他在后面有缓缓补了句:“黄金。”
“……”她就知道。
“柳冠南。”红叶叫住他。
柳冠南停下脚步,转身看着她。伞下的一方天地,他们近得呼吸可闻。如此近的距离,足够让红叶看清柳冠南脸上的一切,看清他那白皙无痕、细若凝脂的肌肤,看清他纤长浓密的眼睫,看清他如幽潭般的眸。倘若他是女人,必定是倾城之姿。
红叶的心泛起了微波,眸也泛起了微波,但很快便被她敛了下去。
她道:“能让我自由吗?自生自灭的自由。”
柳冠南听她说完,却面无表情,只转身慢步走着。
没有了伞的庇荫,红叶一下子暴露在雨中,细雨纷纷,飘洒在她脸上、身上,和着风,还有些暮春的寒意。
红叶的心凉了一些,不知道为什么,柳冠南转身的那一刻,她竟有些不愿意了。虽然不像柳冠南在身边时的压抑,却不见得轻松。
她好像习惯了柳冠南在身边的感觉……习惯真是可怕的东西,悄无声息地改变了人。
她还沉浸在自己的思绪中,便被拦腰抱住了,她想挣扎,却被抱得更紧。
耳边,是那温柔的声音。
“我试了试,所以告诉你,这是不可能的……在你给我三千两黄金之前。”
红叶倒吸了一口气,用眼角的余光瞥向他,刚刚她为什么会觉得不舍得柳冠南呢?为什么会有这种自虐的想法呢?
柳冠南的胸膛一点也不宽厚,而且软软的,不能给人安全感,偏偏又十分温暖,舒服得让人不舍得离去。
这个人,总是在人家觉得他不好的时候,做几件暖心的事,等到人家要对他改观的时候,又原形毕露。
“柳冠南。”红叶咬牙道。她完全没有意识到现在的自己满脸通红,活像只煮熟的虾。
柳冠南不语,等待着她的下文。
“放开我。”红叶一字一句道,好似柳冠南跟她有不共戴天的仇。
柳冠南波澜不惊道:“你逃不了。”
说完,才放开了她。
红叶一得到解放,第一件事不是跑,也不是甩柳冠南一记耳光,大骂他“登徒子”,而是转身面对着他磨牙。
“我一定会逃离你的,别得意。”
偏偏柳冠南却得意道:“我等着。”
反正只要不想她走,他有的是办法留住她。
两人依旧游山玩水,似乎之前的不愉快只是一段无关紧要的小插曲。
一路走走停停,几乎走了近半个月,他们才走到扬州。
“十年一觉扬州梦,赢得青楼薄幸名啊!扬州青楼红坊颇多,我心之向往。”柳冠南从车厢内探出身子,悠悠地道。
红叶扫了他一眼,不语。她与他相处也有一段时间了,对于他的性格多少了解了些,这个时候,她可以不理他便不要理他。
“红叶,你以为如何?”柳冠南显然并不打算让她置身事外。
红叶撇撇嘴,扭头看向他,假笑道:“你喜欢就好。”
柳冠南不可置否地点点头,退回了车厢内。
走了一会儿,红叶突然想起了什么,敲了敲车厢门,柳冠南懒懒地一扬手,一道无形的劲将车厢门挥开。
红叶探身进来,涎着笑脸道:“刚刚进城的时候听到一些人议论,有众多大派的掌门齐聚城南春意茶馆商讨讨伐圣月教事宜,要去凑热闹吗?”
柳冠南眉微挑,抿唇看着红叶,似乎要把红叶看透。
红叶不解地摸摸脸,道:“脸上有东西?”
柳冠南撤去眸中的阴郁,温和道:“你想看?”
红叶笑得真诚了许多,道:“想,圣月教人人得而诛之,咱们凑凑热闹,捧个人场。”
“是吗?”柳冠南心中翻腾,面上却端得滴水不漏,好一会儿,他才露出一抹意味不明的笑。
“那便凑凑热闹吧。”
红叶得到准许原本应该高兴才对,但她还是莫名的觉得背脊发冷。
车内,柳冠南面色阴寒,修长白皙的手覆上车厢内壁嵌着的夜明珠。
人人得而诛之?
好极了。
贴着夜明珠的手凝聚了内力。
“砰”一声闷响,红叶只觉车厢重重地晃了一下。
春意茶馆的老板叫花春意,烹得一手好茶,被许多爱喝茶的人追捧,都希冀能品一品花春意亲手烹的茶。但他的脾气很怪,他只为他看得顺眼的人烹茶。
茶馆聚了许多武林人士之后,那些爱喝茶的文人茶客都不敢再踏进来了。
花春意懒懒地倚在柜台边,托着下巴打瞌睡,伙计提着茶壶在他面前晃来晃去。
“行了行了,别晃了。”花春意不耐烦道。
伙计无辜地看着花春意幽怨的目光。
“这些家伙究竟什么时候走?”花春意懊恼地绞着手帕。
这些武林人在他的茶馆已经快一整天了,什么也没要,干喝茶,有些客人装着胆子进来后,也被他们亮出的武器吓跑了,害得他的茶馆一个客人也没有。
“伙计,添茶。”某掌门喊道。
花春意听这句话听得耳朵都起茧了,他从来没像现在这般讨厌这句话。
伙计正欲上前添茶,花春意却拽住了他。
“添什么茶,摆明是来喝霸王茶的,去后院兑水,反正一群粗人,哪里会喝茶。”花春意小声对伙计道。
伙计老老实实地点点头,提着茶壶去了后院。
花春意还想再打会儿瞌睡,门口却传来了马的嘶鸣声。
声未落,门口已经立了一袭青白。
作者有话要说: 粗神经的我,居然把手机忘在家里了,所以这个星期怕是会很努力更文了吧……?
☆、争吵
作者有话要说: 哎呀,这两天尝试玩唐宫梦,结果一玩就根本停不下来了,所以加班加点地更了一点补偿我的过失。sorry啊!
花春意眼前一亮,忙绕过柜台,迎了上去,但走近时,却愣了愣,不知该如何开口。
柳冠南站在门口,打量了眼花春意,唇角扯出一抹难得的笑,温和道:“有茶吗?”
花春意猛然回神,笑道:“有。”
话音刚落,一个小姑娘突然从柳冠南背后跳出来,双眼直勾勾地盯着花春意。
只见他一身碧绿纱衣,模样秀丽,翘着兰花指,指上还捻着一条淡绿手帕,然而这都无法掩盖,他是一个男人的事实。
红叶眼角一抽,看向眉清目秀的柳冠南,轻声在他耳边道:“我找到一个比你更像女人的男人了。”
柳冠南冷冷地扫了红叶一眼。
红叶吐了吐丁香小舌,识趣儿地闭上了嘴。
花春意并不在意她说什么,注意力都放在了柳冠南身上。他一改之前对待武林人士时的态度,殷勤地招呼他们进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