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鄞呼吸一滞,这祁无雪果真神通广大,瞧这架势,大抵是把宫中所有人的底细往事都摸了个遍。
祁无雪细眉舒展如柳叶含翠,继续道:“今日我故意将王濯与如意相爱的消息放出,皇上龙颜大怒,颇有若逮着两人偷情,非一同处死不可的态度。陈皇后见状,脸色可是刷得一下堪比白纸,若不是诗霜在边上扶着,必然一时跌坐在地。”她没有再说下去,只柔柔笑着,颇有种让人毛骨悚然的感觉。
经祁无雪这么一点拨,王鄞混乱的头绪立刻理了清晰。
从前只觉祁无雪捉摸不透,小聪明极多。如今才觉,此等心机,又能处变不乱,竟连自己都愧叹不如。
作者有话要说: 嗯,两人要默契地对付皇后辣!哎呀,好鸡冻呢!
☆、第三十章 陈皇后旧事
经祁无雪这么一点拨,王鄞混乱的头绪立刻理了清晰。
从前只觉祁无雪捉摸不透,小聪明极多。如今才觉,此等心机,又能处变不乱,竟连自己都愧叹不如。
再说这当代皇后陈嫀的韵事,那可不止端庄淑仪,母仪天下这般简单。谁还没个鲜衣怒马,青春轻狂的冲动时候?这大家闺秀的皇后当然亦不例外。
当年出身名贵的陈嫀与准皇帝汝怀太子的婚事可是板上钉钉的事,陈嫀从小亦是被当做准皇后一般教养,诗书礼仪兼政治国事样样不缺地全面灌输。然而面临这种高压环境,年少轻狂的陈嫀自然是极为不满的,甚至暗地里叛逆地厌恶起这极少见面的准夫君汝怀。
陈嫀一满十八便要嫁予汝怀太子为太子妃,堪堪挨着日子。没料到就在其十七诞辰那日因不屑这隆重的仪式,跟着新结识的小婢女偷偷溜出了门。就在陈府被这莫名的出走闹得人仰马翻之时,准太子妃在熙熙攘攘的街上邂逅了青梅竹马……其实也就是小时候见过一面的王濯。
陈嫀从来禁足闺阁,哪里见过如此意气风发的少年。心底暗叹着,小时候没眼力劲,只觉得是个屁大不懂事的小不点,这么十几年下来竟长得如此俊朗。当下便芳心暗许,甚至还未来得及上前打个招呼便一见钟情,私定了终生。
再接下来的故事便可想而知,王濯心系国事,只想着上阵杀敌,且不论儿女私情不在其考虑,陈嫀他自然知道是万万碰不得的。如此一来,虽然陈嫀没挑明,王濯自然是知道其意思所在,却只能客客气气相待,又不敢果决拒绝,陈嫀太过热烈,他生怕一口回绝,这姑娘想不开,自己可就造了大孽了。
可惜这陈嫀傻兮兮地竟觉得王濯没有拒绝便是有了好感,继续满腔热血地倒贴上去。陈嫀落下风湿头痛的顽疾便是在此时,冬日里不要命地拖着王濯在雪原骑马,饮烈酒,王濯后来说自己没空,闭门不出,陈嫀竟还傻傻站在王家大门前一整天,雪落了满身,竟像个雪人一般。那天回去,陈嫀便伤寒了一整月,之后每年换季或冬日皆不爽快。
不过,对于陈嫀的感情,王濯亦是十分困扰,明里暗里拒绝了不下十次,陈嫀就是不听,所谓陷在爱情里的姑娘都是瞎了双眼,瞎得伸手不见五指。
因此,王濯只好偷偷向圣上请命,提前入了边军,在一个风和日丽的早晨骑着马一去就是近十年。
这段令人咋舌的韵事,当时只有十岁不到的王鄞是倍儿清楚。王濯不好和传统老派的爹娘说起,又总觉得王鄞只是个屁事不懂的小孩子,便丝毫不避讳地在她面前大吐苦水。然而他没想到的是,王鄞竟并未把这当成笑话般听过便忘,存了个心眼偷偷记了下来。
如今祁无雪这么一说,王鄞便又想起来,自己第一年入宫之时,陈皇后便对自己嘘寒问暖异常关怀,想来对哥哥仍旧余情未了,大概觉得哥哥是迫于自己的家世才离开了她,其实心底还是挺喜欢自己罢。
不过后来嘛,这皇后应是想开了,爱人一去不复返,还是权位来得更重要,留着王鄞这么个“也许知道旧情”的祸害总归是个定时炸弹,因此才暗地里频频出手加害。
见王鄞有豁然开朗之势,祁无雪翘着腿坐在榻上,笑嘻嘻道:“当然,姐姐不必太过担心王将军的安危。无雪自然是不会让那丫头真的跑去见将军的。这节骨眼的,无雪还是知道分寸的。只不过把她藏在一个谁都不知道的地方罢了,等势头过了再交托给将军。”祁无雪的腿甩一甩的,引得褶裙飘飘荡荡,如同一泓水绿清波,“再者,皇上那边就算我不用力,陈皇后亦是会想方设法保住将军的性命。”
王鄞此时脑筋转得飞快,她轻轻靠在身后的檀木矮橱之上,一手抱着胳膊肘,一手抵着下颌,望着祁无雪微微一笑:“自然。陈皇后势力日渐广大,又有皇子及身后层层大树相倚靠,真真令人烦扰不已,正好趁着这机会好好削削皇后的势力。”
祁无雪见王鄞如此坦率相告,知其必然已把自己当做了心腹,她笑意越来越浓,一双桃花眼望着王鄞眯成了缝:“姐姐说的是。”
于是,两人至此终于挑着明灯不说暗话了,着实可喜可贺。
就算王鄞仍旧对自己利用她一事心存芥蒂,但至少两人能不再打哑谜,一想到两人能共同进退,祁无雪这心里便乐开了花,乐着乐着,一不小心就失了眠。
第二日,王鄞便着了一身素,不着妆容地前往凤禧宫,乍一眼看,还着实有那么一种忧心忡忡且焦虑不已之态。
陈嫀只披了件袍子,还未梳妆,脸色极为疲惫,同样没好到哪里去。只是她是真担心,而王鄞则是装的。
王鄞前来请安之时,陈嫀正兴致缺缺地用着早膳。王鄞瞥一眼窗外,此刻已是日头大盛,想必陈皇后昨日亦是辗转难眠,导致近午才起床。
陈嫀抬起眼睛随意瞥了眼跪在地上久久不做声响的王鄞,又想到那个危在旦夕的旧情人,突地觉得心塞无比,一把推了清淡的珍宝粥,拿边上的丝帕擦了擦嘴角,又漱了口,拾掇妥当之后才命诗霜及周遭几个婢女端了碗筷食盘下去。
诗霜自然贴心贴肺,望一眼陈嫀的凤眸便了然地顺手合上了房门,偌大的寝厢内便只剩了一跪一坐两人。
“起来说话吧。”陈嫀显然有些疲乏,瞥一眼王鄞淡淡道。
王鄞并未挪动半分,只垂着头,声音有些压抑,似带着隐隐哭腔:“嫔妾……求娘娘帮帮嫔妾的哥哥。”
陈嫀神情丝毫未动,素容更显得如沉稳山石一般威严高贵,提了提肩头有些滑落的袍子,道:“婉仪应当知道,这事已不是本宫力所能及了,如意容华不断大胆犯上,又与王将军闹出如此闹剧,皇上已不能容忍。就算本宫与将军乃旧识,亦无法通融半分。”
王鄞抬头,泪光盈盈地望着陈嫀,跪着往前挪动几步道:“娘娘乃六宫之首,自是言重九鼎,若娘娘能为哥哥好言几句,皇上必能听取几分……”说着,王鄞咬着唇,望着陈嫀捉摸不透的眸子,斟酌片刻之后,又轻声说,“娘娘,恕嫔妾无礼,前几日嫔妾与如意容华却有交谈几次,然嫔妾只觉得此事乃是如意容华一厢情愿罢了。嫔妾与哥哥血脉相连,自然知道哥哥绝不会喜欢此等骄横天真的小公主。正所谓曾经沧海,年少时哥哥便向我诉说,心中位置已满,再容不下他人。因此,嫔妾求皇后,求皇后能帮帮哥哥,哥哥他确实是无辜的……”
这一番话说的真真是字字珠玑,又是恭维又是提醒的,旁敲侧击地击中陈皇后这颗在后宫中日渐坚硬冰冷的心,她再那么一回忆,一感伤,顿觉遗憾又悲痛。
陈嫀沉默了半晌,王鄞看不出其表情,心中七上八下,这本是冒险之举,若皇后确实想通了,铁了心断情,只求名利,自己这趟算是赔了夫人又折兵。王鄞额上冒出点冷汗,双手垂在身侧,一时发凉。
陈嫀盯着王鄞楚楚可怜的眼睛,终于叹了口气,起身缓缓走到王鄞边上,将其扶了起来,微微勾着唇道:“也真难为你了,既然你说你哥哥并不与容华相爱,那么此事自然迎刃而解。放心,若确实如此,本宫必然帮着劝说几句。”
王鄞脸上终于带了点释然的笑意,行个礼道谢。
走出阴冷的凤禧宫,阳光灿烂极了,照在人身上暖融融,不远处茂密柳枝柔柔随风招摇,果真有一派初夏之感。
王鄞发凉的身体终于缓过劲儿来,舒口气说:“如今已骗得皇后相助,哥哥性命无忧。如此看来皇后骨子里还真是个至情至性之人,这都近十年了还这么愚蠢地坚信哥哥爱的人就是她,真不知哪来的执念。”说着,王鄞淡淡笑了笑,颇有种嘲讽之意。
贻川骄傲地昂着头,道:“自然,王家个个人中龙凤容貌佼佼,皇后必然欲罢不能!”
王鄞笑着瞥她一眼:“就你嘴贫。如今只需再激激皇上,皇后便彻底地方寸大乱了。”
作者有话要说: 联手宫斗开始辣o(*////▽////*)o
明早十点入V更万字,前排兜售瓜子辣~
嗯,V章留评的小天使有惊喜哦(?? . ??)这么美丽不来一发吗?
☆、31,32,33
第三十一章
三日,足足封城三日。
几十支御林军在大街小巷穿行搜索逃出皇宫的如意容华的下落,西郊皇陵亦有重重包围看守,大抵连只蚊子都飞不进去。
只是就算如此严格的搜查看管,如意容华就好像人间蒸发一般消失地无影无踪。
汝怀皇帝又急又气,自然气更多一些,毕竟是普弥和亲过来的小公主,如此去私会情人根本就是丝毫没把自己,没把黎国放在眼里,简直就是天大的侮辱。早知如此,还不如一早便强要了那小公主的身子来的干脆,也惹不出如今烦扰的局面。
汝怀铁青着脸坐在其平日休憩的日兆殿,肘边茶水热热凉凉换了好几盏皆一动未动。因此事,他已是大动肝火,连寻常服用能宁神舒缓的丹药都无法令其安心。
陈皇后好言相劝了许久,又是晓之以情又是动之以理,什么“王濯征战多年,拒敌千里,没有功劳也有苦劳”“小公主只是不懂事罢了”说得都有些口干舌燥,这皇帝却依旧这么一副恼怒模样,陈嫀瞧在眼里,心中难免有些惴惴地没底。
正有些失望地准备先行告退,连常年领着个小宫女一溜烟走进殿来。
“启禀皇上,重旸宫宫女说有事禀报。”连常年弓着背,谄媚道。
汝怀掀了掀眼皮子,起身走到这小宫女面前:“说,何事?”
小宫女倒并不怯场,恭敬行个礼,回道:“回禀皇上,今日如意容华带来的一个侍婢鬼鬼祟祟从重旸宫主殿经过,被贵妃娘娘发觉,娘娘心存好奇,便问了几句,谁料这婢女慌张间竟抖落了一个流苏香囊,上头绣着大抵是普弥特有的佛怜花。娘娘知此事牵涉如意容华不得马虎,便吩咐奴婢前来寻了皇上前往。”
这事情一桩接着一桩的,搅得汝怀心乱如麻,不多言语,低低咳嗽几声便负手前往了重旸宫。陈嫀见状,抿了口清茶润润干涩的喉咙,忙跟着一同前往。
汝怀与陈皇后一同到重旸宫时,祁无雪正一脸严肃地立在那匍匐在地抖抖索索的普弥婢女之前,见到皇帝,行个礼便将手中之物交予他。
果真是个极其精致的香囊,三朵含苞待放的纯白佛怜花盘旋于上,蓝底白花,金黄流苏直直垂挂于下,素净美好,有种纯真烂漫的少女情怀。
汝怀望了一眼便将其紧紧捏在手中,往前走几步,将这香囊掷于普弥侍婢面前,沉声问道;“这是你家容华的吗?”
婢女被这突然出现在眼前的香囊惊了惊,又抬头望一眼一脸沉郁的汝怀,吞口口水,小心地转着眼珠子瞄了眼皇帝身侧的祁无雪,见其镇定自若,心中亦沉着许多,才点点头,操着不甚熟练的中原话说:“回禀皇上,是的。”
汝怀负着手转身背对着这婢女,沉默片刻又问:“可是做给那罪人王濯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