听着外头快要脸红脖子热地吵起来,王鄞无奈地抬脚便往外走,谁料祁无雪这手贱地给两人头发绑上了,这么一走霎时扯得头皮生疼。
祁无雪“哎呦”一声,倾着身子赶紧从窗台上跳下来,王鄞亦往后退一步,两人顿时撞成一团,祁无雪抱着脑袋,望着王鄞因疼痛而皱在一起的眉眼,竟咯咯笑了出声。
王鄞嗔视着这个始作俑者,好不容易抑制住想打她的*,咬牙切齿道:“笑什么,还不解开!”
“是是是……”祁无雪笑得上气不接下气,弓着背伸手开始解这死结。
王鄞不耐烦地看着祁无雪解结,她东扯西扯没个正经,分明没有解开的意思。看一眼她,发现那双带笑的眸子也正望着自己。
看着祁无雪,王鄞不知怎的竟瞬间没了脾气,忍不住也弯起了唇角。只是外头动静越来越大,祁无雪又这么一副不管不顾的样子,王鄞只好自己动手,三下五除二便把这结给解开了——果真方才祁无雪就是在磨洋工。
“吵什么。”王鄞拉开了门,面无表情的样子让人瞧着都心虚。
“就是,吵什么吵,烦死人了。”祁无雪的脑袋从王鄞边上探出来,装着严肃,可明眼人一看便知毫无怒气。
贻川一脸哭丧地望向王鄞,就像看到了救星,赶紧一溜小跑过来,乖巧地立在王鄞边上,又恨恨地回头看一眼槐桑:“婉仪,槐桑她蛮不讲理!”
槐桑难得这面瘫脸上写上了“生气”两字,只还算懂规矩,见了祁无雪,抿了抿唇作揖:“娘娘。”
“究竟何事,你们吵得如此不可开交?”
“就是,快说!”祁无雪把下颌枕在王鄞肩上,葱葱指尖一指,狐假虎威。
贻川一脸无辜地望着王鄞,扳扳手指委屈道:“我就说,姑娘家应该温柔似水,槐桑就白我,说我愚昧。我又说做女红是姑娘本分,她又白我,说我无知。我接着说贤良淑德,她居然又……”
“别胡扯,你明明说守纲常循规矩!”槐桑皱着眉走近几步。
贻川有些害怕地往王鄞边上躲躲,鼓成个包子脸:“你言语诽谤人!”
“你还身体攻击我呢。”
“我不过……拍了拍你的肩!”
“你还伸脚绊我来着。”
“我……”
面前两人颇有继续吵下去的意思,立在门口的两个倒看热闹看得起劲,尤其是祁无雪,今日她兴致特别高,眼珠子在两人身上转来转去,听得津津有味。
王鄞被祁无雪的下巴硌得生疼,赶紧装着劝架走了开去,害得祁无雪一个没防备,差点往前摔倒。
“好了,什么大事值得这么吵。”王鄞面色柔和许多,还颇有一副和事老的样子,“女子之德固然重要,但太过刻板亦是误区。所以才用才能调和,了解的多了,自然眼界就非比寻常了,那才是一个有血肉生动的人。”
祁无雪拍着手道:“说得好。”只是脸上依旧有些幽怨。
王鄞瞥她一眼,又禁不住笑着对方才吵架的两人打趣道:“没看出来,你们竟还是一对小冤家。”
贻川与槐桑相视一眼,又彼此嫌弃地转头。
祁无雪看在眼里,抱着胳膊笑得意味深长,又冲槐桑眨眨眼,槐桑丝毫不解意地木木然看着她。祁无雪叹口气,走上前:“罢了罢了,今日叨扰许久,也该回去了。”说着,又突然想到什么似的,凶神恶煞地冲贻川道,“喂,让我们家槐桑心情不好,还不拿点点心过来让她开心些?!”说着说着,眼神忽又飘到王鄞身上,冲她粲然一笑。
王鄞简直拿这个小孩子脾气的祁无雪束手无策,哭笑不得地让贻川赶紧去厨房装了昨日无聊做得蜂蜜甜糕给她。
一路上,祁无雪满足地捏着印出杏花模样的甜糕一口口吃着,吃完还意犹未尽地舔着指尖。
槐桑心中一直忐忑,只是没想到祁无雪竟对方才的事绝口不提,看来她今日心情真是不错。
祁无雪伸了手,槐桑赶紧又递上一块。捏着甜糕正准备放进口中,祁无雪顿了顿,转而对槐桑说:“槐桑,本宫有事吩咐你。”
这一脸凝重的,让槐桑浑身一激灵,心中暗想估计要挨骂了。
谁料,祁无雪微敛着眼睛,思量片刻之后才轻声说:“待回去,放只鸽子联系朔都的平云镖局。”
“何事?”槐桑疑惑。
“平云镖局的宋老板曾欠我个人情,现在该还咯。”祁无雪淡淡一笑,让人捉摸不透。
再说陈皇后,自从出了那码子事之后众人皆幸灾乐祸地等着看笑话,只是几次请安瞧着其面色如素,竟毫无异色,更对王鄞亦极为平常。后宫无永久之浪,不几日这兴头便迅速消退了下去。不过皇帝眼前的新宠金颦倒是极守礼节,日日恭敬地上皇后处请安,众人皆暗自疑心其有攀结之意。
这日,王鄞起晚了些,算着近大半月未向太后请安。虽说太后两手不管后宫事,然其位高言重,自然不可忽视。简单梳妆毕,王鄞便直接前往了福颐宫。
雨真姑姑通报了之后便出来领了王鄞进去。雨真自太后还是皇后之时便跟在其身边,算来已有近二十载。她面相柔和,言辞带笑,颇有和善之气。
雨真脚步急急走着,又回头冲王鄞微笑,轻声道:“也不知今儿个什么好日子,竟都赶着来给娘娘请安。”
王鄞愣了愣,故作不经意:“哦?倒真是赶了巧了,不知还有哪宫姐妹同在?”
恰好正行到太后所在的风露厢前,雨真姑姑侧立于一边,和气地望一眼王鄞:“婉仪进去便知晓了。”说着,抬手轻轻推开了门。
虽心里早已猜了个□□不离十,只是见到祁无雪盈盈含笑的眉眼,以及边上坐得笔直地抄写佛偈的东方白……王鄞不知怎的只觉气氛诡谲,甚至直接忽略了红玉榻上翘着暖黄碧珠护指抿茶的太后主角儿。
规矩还是少不得的,王鄞请过安之后便依太后的意思坐至东方白边上——太后一向喜爱东方白,道其有佛家人点破红尘的清静,而东方白交缘浅薄,只王鄞这么一个还算谈得来的姐妹,自然时不时在太后面前提一两句,太后便顺道记了王鄞这名号。
王鄞依着太后意思抚了裙角,坐到东方白边上。略一侧头,瞧着她笔下米黄宣纸上的密密小楷,的确颇有一番古意禅味。
东方白轻轻放下笔,笑着对王鄞道:“算来我们姐妹亦有许多日子未见了,我虽整日远远地呆在清霖宫,却还不至于闭塞。”说着东方白叹息着握着王鄞的手,眼中有些不忍,“之前那些纷扰之事别放在心上,自个儿保重才要紧。”
王鄞微笑点头道:“谢婕妤关怀。只是这些天没见,怎见你又清瘦了不少?有什么事尽可吩咐我,可别一个人闷着。”刚说完,王鄞便觉得浑身不舒服,余光朝着一直静静地没说话的祁无雪一瞥,果真,这小妖精死死地盯着自己不说,嘴角竟还勾了抹笑,明明是咬牙切齿的样子,却硬生生装着淡然,着实诡异极了。
不知为何,一想到祁无雪那憋屈样子,王鄞就想笑,堪堪忍住才没在这庄穆之地不合时宜地笑出来。只是这憋得难受,只好赶紧请了走。
刚一起身,准备离去,一直静默的祁无雪亦施施然站了起来,说什么正好同行,冠冕堂皇地一起跟着走了。
两顶软轿一前一后地缓缓行着,王鄞位分低,自然走在后头。
祁无雪的软轿为蓝灰,边角上无一坠饰,只绵绵飘着纯白纱绸,颇显清心风流。透过软绸能隐隐瞧见祁无雪的背影,她一手歪歪地支着脑袋,坐得七扭八歪,又有些心浮气躁地将头发随手挽上。
见祁无雪自顾自不知在纠结个什么劲,王鄞只随她去并未多嘴问一句,于是这一路上便只有齐刷刷脚步声与风过树叶声,着实有些尴尬。
软轿先到碧沁阁,王鄞好心打个招呼道:“嫔妾就不送贵妃了,娘娘好走。”
谁料祁无雪这没心肝的,竟淡淡瞟一眼,继而回了声“嗯”便没了下文,留了个干脆的背影让王鄞发愣——这货是吃了炸药么?又不自觉想及之前东方白的关怀之举,难不成,这心眼比针孔小的贵妃娘娘竟为这事……吃醋了?
王鄞终于忍不住噗嗤一笑,掩着嘴转身进屋:怪不得浑身一股子酸味,不可一世的小妖精竟也有这一天。
三日后,汝怀皇帝突然传诏说趁着春光大好,国泰民安,五谷丰登,他得出去微服私访。当然美人是不能不在侧的,于是新宠金颦便被提了名。同时,这馊主意是祁无雪出的,行程中自然少不了拜访仙山道派一事,于是她亦是不能少的。
可唯一令人不解的是——王鄞居然也被拉了去。
王鄞掐指一算——祁无雪,你又想作甚?!
作者有话要说:酸酸更健康23333
呀,两人世界要开始辣【我这么又开始剧透了(?? . ??)
厚着脸皮求个作收,马上就要破百辣,谁愿意做这划时代意义的人呢(?? . ??)
这么水嫩不戳一下吗?
☆、第三十六章 被她牢牢地圈在怀里,能感受到她轻微的心跳
无奈推辞不掉,王鄞就这么莫名其妙地上了贼船。
外头瞧着极为朴素不华的月色马车里头却别有洞天——青铜掐金熏球袅娜地冒着细烟,熏得车内满是清淡雅洁的沉水香,窗帘为暗印云纹的水泽锦,遮光效果极佳,又如水一般顺滑细致,四周缠着一圈精致玉色珠帘,略一相撞琤然轻响,令人心神宁和。
这是设给几个妃嫔的,前头那辆玄黑中夹着明黄的便是汝怀皇帝的,四角挂了厚重流苏,风一吹,飘飘荡荡,颇有气派。
王鄞没多想,扶着贻川的手踩上了车台,回头望一眼贻川,这小丫头眼中竟闪着泪光,她绞着手指,赶紧眨眨眼睛把眼泪吸回去,挥挥手大度道:“婉仪赶紧走吧,奴婢好接着回去睡觉!”
王鄞点头道:“记得先把嘴角的碎末擦了干净。”
一句话落,眼中的泪光登时消失,只留了面颊上两片红晕,贻川深信不疑地抬起手背一擦,疑惑道:“没有啊……”
王鄞看着这傻愣愣的贻川终于噗嗤笑了出来:“且回去吧,也该走了。”
等到车尘渐消,贻川才恍然大悟——竟还觉得自家小主对自己关怀备至,原来只是捉弄罢了!贻川对着车辙马蹄印子直甩手帕,一双溜圆的眼睛瞪成了金鱼泡。
再说马车上那三人诡异的局面。
祁无雪位分最高,自然坐在靠后的正中间,而金颦与王鄞则分别坐在两侧窗边。暖风带着帘子浮动,触至脸侧犹如柔荑轻抚一般。
几日不见,金颦愈发灵秀逼人,亮眸一转犹如林下麋鹿,婉转而活泼。她见到王鄞亦是极高兴,扯着王鄞的手一直“姐姐姐姐”地叫,反倒不经意冷落了边上的祁无雪。
王鄞被金颦这热切的举动弄得有些尴尬,她只和气地笑笑,又许久未听到祁无雪的动静,从前这女人可不是一向都出尽风头的么?王鄞斜着眼睛随意一瞟,祁无雪恍若全然未曾听见两人说话一般撩开帘子一角,顾自淡淡望着窗外。
自从上来打了招呼之后便一直都是这一副半死不活的模样,这妖精的心思着实猜不透,王鄞决定不睬她,随她生闷气。
虽说装着淡然自若,祁无雪心里那个小人早已把这叽叽喳喳烦人的小丫头掐着脖子扔出了马车外面,想着祁无雪手就有些痒痒,赶紧搓了搓,才把这*抑制下去。细长狐狸眼往两人身上随意一瞥,发现王鄞这丝毫不解风情的死女人竟好像全然不懂自己的心思,只留了个后脑勺给自己。
祁无雪冲着王鄞的乌黑油亮的秀发鼓着嘴皱了皱鼻子,王鄞脊背一凉,略微转身,祁无雪瞬间又是那么一副拒人千里的高傲之态。
两三时辰之后,日大如盘,已是晌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