槐桑黑着脸回头一看,果然是方才被自己在心里狠狠嘲笑一番的贻川——果然,做人要厚道,这不就来报应了。
“怎么是你?死木头!”贻川捧着颤颤巍巍的小心脏,疑惑地瞪着被几个太监团团围住的槐桑。
槐桑眼珠子斜着瞥了周遭几个提着扫帚把子如临大敌的小太监几眼,无语地抿抿唇,又淡淡望着贻川,想了半天,才认真道:“不小心经过而已。”
“骗谁呢你!不小心经过?你从屋顶上经过?屋顶?哇,对啊,你会飞啊?!”明明还是一脸嫌弃加怀疑的表情的贻川,皱着眉头想了想之后,瞬间换了一副崇拜的模样。
槐桑嘴角抽了抽,又说:“嗯,没事的话,我先走了。”
“不准走!偷偷摸摸的,准没好事,你们重旸宫的都没一个好人!”贻川骂骂咧咧地一把扯住槐桑的手腕。
“说我可以,不准说我家娘娘。”槐桑皱眉道。
两人顿时僵持在原地,开始大眼瞪小眼。
“又怎么了,吵吵嚷嚷的。”王鄞真是要被这几个活宝吵死了,推门出来,望着这诡异的场景,皱眉道。
“婉仪,我刚刚出来的时候,恰好撞到这个槐桑鬼鬼祟祟地站在那边屋顶,想必是想来监视婉仪!”贻川理直气壮。
槐桑“切”一声,搞什么,自己明明是监视完了,准备离开好吗!笨蛋。
贻川望着槐桑一脸不屑,更气愤了。
王鄞看一眼槐桑,低头想了想,没说话。
“婉仪!这种小贼,赶紧扭送给司正局!”贻川义愤填膺,不知为何望着这冰山脸就特来气。
槐桑道:“我什么都没做啊,你亦什么都没看到,凭什么定我罪?”
王鄞计上心头,望着剑拔弩张的两个人忍不住笑道:“好了,你们两个还真是天生一对的小冤家。既然槐桑是重旸宫的人,我与贵妃娘娘关系尚可,必然不会开罪于她。这样好了,我亲自把你送回重旸宫,顺便与娘娘讨论讨论,如何处置你的问题。”
这鄞婉仪话中有话的,又不知其目的何在,槐桑深深叹口气,没想到今日竟在贻川这种笨蛋的阴沟里翻了船,不知娘娘要怎么嘲笑自己。
到了重旸宫,正是晚膳时间。
祁无雪面对着一桌子缤纷菜式毫无胃口,什么什锦蜜糖,脆丝山药,川汁鸭掌,盘子装得倒是一丝不苟,漂漂亮亮,吃到口中却是味同嚼蜡——当然,这纯粹只是因为祁无雪心情不佳,才导致掌厨的小宫女无端又遭了不少白眼,不过小宫女早已习惯,在祁无雪的白眼下,还能稳如泰山得发着呆。
“喂喂喂,跟你说话呢,这菜这么难吃,你是想饿死我吗?”祁无雪银筷敲着碗沿,满肚子不爽地冲小宫女说。
宫女终于反应过来,委屈地小声反驳:“奴……奴婢并不觉得难吃呀……”
“还敢跟我顶嘴?你自己过来尝尝!”祁无雪简直要怒发冲冠。
“果真如此难吃?不如我替娘娘尝尝?”王鄞憋着笑,从殿门步入,声音平淡道。
祁无雪愣了愣,赶紧收起四躺八岔的银筷,一副无辜的模样望着王鄞:“嗯。”
王鄞目光没有多在祁无雪身上逗留,拾起祁无雪面前架在碗上的筷子,夹了块色泽晶亮的鹿脯肉放进嘴里,咽下去之后,才道:“嫩而不老,带着荷叶清香,烹煮时间恰到好处。卖相也不错,怎的之前没发觉你嘴这么刁?”
听完这话,站在后面的小宫女顿时感激涕零。
祁无雪见王鄞并无先前冰冷之态,便暗自舒口气,笑嘻嘻地望着她:“姐姐怎么有空来看我?”
王鄞望着远远站着的槐桑笑道:“谁有空来看你?你自己问槐桑罢。”
祁无雪一皱眉,槐桑便老老实实地开口认错:“奴婢一时冲动,去碧沁阁转了圈,手脚不利索,被碧沁阁的人发觉了……”
祁无雪口上厉声责怪:“闲得慌做什么贼头贼脑的事!”脸上却满是赞许的笑容,就差竖个大拇指给槐桑了。
“好了。方才被这事一闹,赶不及晚膳便来了重旸宫,此时见你这满桌珍味,我倒是饿极了,不知嫔妾可否有幸与娘娘一同用膳?”王鄞装模作样地问着,实则早顾自坐在了祁无雪身边。
“姐姐可没给我说‘不’的空子。”祁无雪笑着说,又冲身后的小宫女道,“去厨房再拿一套碗筷来,其余人都退下。”
小宫女搓着油腻腻的双手,望着桌边多出来那个善解人意温柔贴心的婉仪姐姐,想:嗯,专治娘娘的挑食病,看来每日晚膳前得先去通知了她……等等,好像哪里不太对……
贵妃娘娘不是不喜欢与人同桌用膳吗?!
作者有话要说:牙痛痛痛痛……痛得我都快成受了=V=【幽怨脸
☆、第五十六章 重修于好
小宫女踩着小碎步将碗筷布置齐整后,又自觉的退了出去,顺带着将殿门轻轻合上。
“说罢,为什么让槐桑监视我?”此时天已经大暗,王鄞确实挺饿,便毫不客气地夹了菜,慢条斯理地吃起来。
祁无雪一手撑着脑袋,望着王鄞笑:“想知道姐姐在干什么。”
王鄞笑道:“你倒是直肠子,想知道我在干什么,为何不直接过来?非得如此偷鸡摸狗的手段。”
“不敢,怕姐姐几棍子把我打出去。”祁无雪又开始满嘴没正经。
“打谁也不敢打你啊,贵妃娘娘。再怎么说,你算是我的救命恩人。”王鄞随口道。
“什么叫‘算是’!”祁无雪装作不高兴地敲敲碗。
“好了,先吃饭。”说着,王鄞便往那被祁无雪蹂躏许久的碗中夹了满满一筷子翡翠香莼。
祁无雪提起筷子,正要下箸,忽而瞥见王鄞一手压着鬓发,一手夹着虾仁往嘴边送,贝齿触到饱满通透的虾仁,那模样引得她心中一动。
“我不吃菜,我要吃虾仁。”祁无雪复又放下筷子,指着王鄞碗中剩余几个虾仁道。
这语气越听越觉得贼兮兮,王鄞视线顺着她的手指滑到自己碗中,正要没好气地损几句,不料,一抬头,祁无雪伸手勾了她下颌,侧脸,两人的唇便贴合在了一起。
祁无雪毫不迟疑地伸了舌尖,轻巧地撬开还没反应过来,有些发愣的王鄞的牙齿,温软舌尖相触,缠绵许久才分开。
“不过,姐姐的唇可比虾仁好吃多了。”
望着祁无雪一副小人得志的样子,王鄞一头黑线。
好容易吃完了这顿险象环生的晚饭,几个宫女进来麻利地将桌子收拾了干净。
“好了,说正事了。”王鄞捏着瓷玉杯的润泽边缘,沉声说道,“你今日派槐桑前来碧沁阁盯着,必然知道金颦过来找我一事罢?”
祁无雪点点头,笑道:“那厮果然与皇后合上拍了?”
王鄞道:“也不尽然。她此番是特地过来暗地投诚的,将皇后嘱咐她的尽数告诉了我,还把皇后准备用来‘谋害’我的药膏交给了我。”王鄞抿口茶,继续道,“皇后自然不是什么简单人物,那药膏仅仅只能令人成天昏沉罢了,想必是为了试探金颦的真心而已。谁料,这金颦一转头就全吐出来了。”
“哦?这金小姐倒是慧眼识珠嘛。”祁无雪笑得有些奇怪,兀自转着杯沿。
王鄞没听出她口气中那么一丝两丝的怪异,接着说:“她人倒不坏,秉性单纯极了,之前与我有些交情,的确走投无路了才投靠了皇后。以后,她倒是个不错的帮手,可以安插在皇后身边帮衬着。”
“单纯?”祁无雪轻轻哼笑一声,“假象罢了。这么急着贴上来献殷勤,非奸即盗。”
这会子王鄞算是彻底明白过来,祁无雪这女人听不得自己口中任何一个别的姑娘的好话,懒得分辨金颦是不是确实“非奸即盗”,王鄞不说话了,只拿眼睛乜斜着祁无雪抿嘴笑。
祁无雪抬眼闷闷道:“我说的实话,这么快投诚,保不齐就是个见风使舵的……”
“你就是看不惯人家小姑娘喜欢我。”王鄞一口笃定道,想想不对,又补了一句,“还是妹妹喜欢姐姐的那种。”
不补还好,补了祁无雪更不快。忽然又想到当日三人同车之时,那小蹄子就知道缠着王鄞亲亲热热地叫唤“姐姐姐姐”,那眸子中分明可不止“姐妹之情”,那势头简直就是要黏到王鄞身上才罢休了。相比而论,就算两人亲了些,那为何金颦见着自己却连个眼睛都不敢抬?
想到这里,祁无雪望着王鄞的眸子,认真道:“对,我就是看不惯。”
王鄞愣了愣,终于被祁无雪严肃的样子引得“噗嗤”一声笑了出来,笑一笑的还弯腰捂着肚子,好容易缓过劲儿来,才捧着祁无雪犹如被霜冻了的面颊道:“嗯,那我以后不见她就是。娘子可别吃醋了,整个人都在冒酸气,你看这,你看……”说着王鄞故意指着祁无雪头顶,接着,又笑做了一团。
祁无雪快被气炸了,先是因为王濯不知道咬着她耳根说了些什么,导致两天对自己不理不睬,接着好容易主动过来示好,又被自己“真心实意”的劝告笑成这幅模样。这女人果真本事大得很,三天两头尽知道惹自己不高兴。
祁无雪一拂袖,搂着王鄞的腰一用力,王鄞一个没站稳,便摔进了祁无雪的怀中。
祁无雪笑得没什么好意,一双柔媚的眸子微微眯着,像是要将近在眼前的王鄞连筋带骨地吃掉。她的双手亦不闲着,王鄞今日穿了件薄薄的丝罗长衣,背后腰封的环扣一解开,衣裳便松垮下来,微凉的手指顺着右衽探入,即刻便触上柔软的肌肤。轻轻一挑,柔滑的衣襟便由肩头滑下,露出半边光洁如玉的臂膀。
一口咬上王鄞那总是惹自己不开心的唇,尖尖的虎牙稍一用力便觉痛感,同样亦带来难以言喻的兴奋,犹如一道急窜而入的电流,迅速点燃浑身的经络血脉。
“总把老虎当病猫,不给你点教训,永远长不了记性。”祁无雪蹭着王鄞耳廓轻声道。
“猫就是猫,本性你要怎么改?”王鄞隔着衣物握住那柔软,丝毫不示弱。
于是,好好的谈正事,结果终于还是演变成了你情我侬。
“想知道当日我哥对我说了什么吗?”完事后,王鄞支着脑袋靠在床头。
祁无雪疲乏得很,枕在王鄞胳膊上,双手双脚皆懒懒挂在她身上,只轻轻掀了掀眼皮子,道:“嗯,说罢。”
“我爹在狱中死得蹊跷,他怀疑是宰相一派下的手。”
“这不是必然嘛。”祁无雪点头道。
“其次便是……宰相密谋造反一事。”王鄞顿了顿,望着眼前这人,还是说了出来。
王濯当时可是千叮咛万嘱咐,让王鄞想好再决定要不要透露给祁无雪。谁料自己卖了这么大个面子给祁无雪,她却满不在乎地再次点头:“嗯。”顺便还打了个哈欠。
“你一早就知道?”王鄞疑惑问。
“不知道,但用脚趾头想都能想到啊。”祁无雪又往王鄞身边蹭,恨不得寸寸肌肤都贴到她身上,祁无雪望了眼王鄞,笑道,“逗你玩,我脚趾头长得虽然好看,但还没这么大本事。这几年,陈宰相一直紧锣密鼓地布置着人脉,收买着各类官员,如果没猜错,他甚至还想收买你哥,那架势,就差高价定制一件黄袍子了。”祁无雪嘲讽地啧啧叹一声,继续说,“最重要的是,十年前,陈皇后入宫之时,宰相大人可是关紧了门,亲口告知了她自己的计划,嘱咐她记得与爹爹紧密配合,不得有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