鹿鼎歪记 作者:十四的马甲(中)【完结】(30)

2019-04-02  作者|标签:十四的马甲 清穿 江湖恩怨 平步青云 甜文

  齐乐喊道:“喂,两位姑娘,我师侄请你们不必性急,慢慢的发招。”澄观道:“正是,我脑子不大灵活,一时三刻之间,可想不出这许多破法。”绿衫女郎恨极了齐乐,几刀砍不中澄观,又挥刀向齐乐砍来。澄观伸手挡住,说道:“这位女施主,我师叔没学过你这路刀的破法,现下不必砍他,等他学会之后,识了抵挡之法,那时再砍他不迟。唉,我这些法子委实不行。师叔,你现下不忙记,我这些法子都是不管用的,回头咱们再慢慢琢磨。”他口中不停,双手忽抓忽拿,忽点忽打,将二女缠得紧紧的,绿衫女郎去杀齐乐,却哪里能够?齐乐眼见已无凶险,笑嘻嘻的倚树观战。

  绿衫女郎不见齐乐,只道她已经逃走,回头找寻,见她如看戏般看着自己与师姊打斗,再也不顾澄观,转身举刀,向她奔去。哪知澄观正出指向她胁下点来,这一指故意点得甚慢,她原可避开,但一分心要去杀人,胁下立时中指,一声嘤咛,摔倒在地。澄观忙道:“哎哟,对不住。老僧这招‘笑指天南’,指力使得并不厉害,女施主只须用五虎断门刀中的一招‘恶虎拦路’,斜刀一封,便可挡开了。这一招女施主虽未使过,但那位穿蓝衫的女施主却使过的,老僧心想女施主一定也会使,哪知道……唉,得罪,得罪。”

  蓝衫女郎怒极,钢刀横砍直削,势道凌厉,可是她武功和澄观相差实在太远,连他僧袍衣角也带不上半点。澄观嘴里啰嗦不休,心中只记忆她的招数,他当场想不出简易破法,只好记明了刀法招数,此后再一招招的细加参详。齐乐走到绿衫女郎身前,叫道:“澄观师侄,你把这位女施主也点倒了,请她把各种招数慢慢说出来,免伤和气。”澄观迟疑道:“这个不大好罢?”齐乐道:“现下这样动手动脚,太不雅观,还是请她口说,较为斯文大方。”澄观喜道:“师叔说得是。动手动脚,不是‘正行’之道。”

  蓝衫女郎知道只要这老和尚全力施为,自己挡不住他一招半式,眼下师妹被擒,自己如也落入其手,无人去报讯求救,当即向后跃开,叫道:“你们要是伤我师妹一根毛发,把你们少林寺烧成白地。”澄观一怔,道:“我们怎敢伤了这位女施主?不过要是她自己落下一根头发,难道你也要放火烧寺?”蓝衫女郎奔出几步,回头骂道:“老贼秃油嘴滑舌,小贼秃……”她本想说“淫邪好色”,但这四字不便出口,一顿足,窜入林中。

  齐乐眼见绿衫女郎横卧于地,是放也不是,不放也不是。澄观道:“女施主,你师姊走了。你也快快去罢,可别掉了一根头发,你师姊来烧我们寺庙。”齐乐有些无奈道:“师侄,她都已经晕过去,怎么走啊。”又心想:“本来就是她二人上门闹事才引出这么多事,之后也算是误会,不如我这次救她回去,再给她解释清楚,这样不就两清了?”便将她背起,欲带回去。澄观愕然不解,只觉此事大大的不对,但错在何处,却又说不上来,过了一会,才道:“师叔,我们请这女施主入寺,好像不合规矩。”齐乐道:“什么不合规矩?她到过少林寺没有?方丈和戒律院首座都说没什么不对,自然是合规矩了,是不是?”她问一句,澄观点一下头,只觉她每一句话都是无可辩驳。眼见小师叔脱下身上僧袍,罩在那女郎身上,抱了她从侧门进寺,只得跟在后面,脸上一片迷惘,脑中一片混乱。齐乐安慰他道:“咱们正在烦恼,不知两位女施主更有什么招数。幸蒙我佛垂怜,派遣这位女施主光临本寺,让她一一施展。回去罢。”

  幸好般若堂是后寺僻静之处,她快步疾趋,没撞到其他僧人。进堂之时,堂中执事僧见师叔驾到,首座随在其后,都恭恭敬敬的让在一边。进了澄观的禅房,那女郎兀自未醒,齐乐将她放在榻上,满手都是冷汗,双掌在腿侧一擦,吁了口长气,笑道:“行啦。”

  澄观问道:“咱们请这位……这位女施主住在这里?”齐乐道:“是啊,她又不是第一次在本寺住。先前她伤了脖子,不是在东院住过吗?”澄观点头道:“是。不过……不过那一次是为了治伤,性命攸关,不得不从权处置。”齐乐道:“那容易得很。”从靴中拔出匕首,道:“只须狠狠割她一刀,让她再有性命之忧,又可从权处置了。”说着走到她身前,作势便要割落。澄观忙道:“不,不,那……那是不必了。”齐乐道:“好,我便听你的。除非你不让别人知晓,待她将各种招数演毕,咱们悄悄送她出去,否则的话,我只好割伤她了。”澄观道:“是,是。我不说便是。”只觉这位小师叔行事着实奇怪,但想她既是晦字辈的尊长,见识定比自己高超,听她吩咐,决无岔差。

  齐乐要给阿珂道歉,可澄观这个木鱼脑袋在旁又怕节外生枝,便道:“这女施主脾气刚硬,她说定要抢了你般若堂的首座来做,我得好好劝她一劝。”澄观道:“她一定要做,师侄让了给她,也就是了。”齐乐无奈道:“她又不是本寺僧侣,抢了般若堂首座位子,咱们少林寺的脸面往哪里搁去?你若存此心,便是对不起少林派。”说着脸色一沉,只把澄观吓得连声称是。齐乐板起了脸道:“是了。你且出去,等她醒来我就劝她。劝好就唤你过来。”澄观躬身答应,走出禅房,带上了门。

  齐乐揭开盖在那女郎头上的僧袍,见到她颈中刀痕犹新,留着一条红痕,不由心生歉疚。待她醒转,尴尬地挥了挥手,道了声你好,哪知她张口便欲呼叫。齐乐大急,情急之中拔出匕首指着她低声喝道:“你别逼我动手!”她突见一柄寒光闪闪的匕首指住了自己鼻子,登时张大了嘴,不敢叫出声来。齐乐见她不再呼喊,便低声道:“这位姑娘,我现在诚心诚意向你道歉,对不起。”这下把那女郎说得一愣,可她一想到自己被齐乐“轻薄”过,又羞恼之极,不肯接受,兀自说道若是给她机会,必会手刃齐乐。齐乐无法,只得把狄青降龙给她完整演示了一遍,道:“姑娘,你看……我当时并非有意,再说……再说你们若不是先滋事,我又怎会动手……”那女郎听得只是流泪不语。齐乐见她不再与自己为难,又泪流满面,神色愁苦,不由得怜惜之意大起,出门寻了澄观问他解穴之法,澄观捋起衣衫,指给她看膝盖内侧穴道所在,让她试拿无误,又教了推血过宫之法,说道:“师叔未习内功,解穴较慢。但推拿得半个时辰,必可解开。”齐乐点了点头,关上房门,回到榻畔。那女郎于两人对答都听见了,惊叫:“不要你解穴,不许你碰我身子!”

  齐乐寻思:“在她膝弯内侧推拿半个时辰,的确不大对头。我诚心给她解穴,但她一定说我有意轻薄。”回头大声问道:“男女授受不亲,咱们出家人更须讲究,倘若不用推拿,可有什么法子?”澄观道:“是。师叔持戒精严,师侄佩服之至。不触对方身体而解穴。是有法子的。袖角轻轻一拂,或以一指禅功夫临空一指……啊哟,不对,小师叔未习内功,这些法子都用不上,待师侄好好想想。”其实只须他自己走进房来,袖角轻轻一拂,或以一指禅功夫临空一指,都可立时解开那女郎的穴道,但师叔既然问起,自当设法回答。可是身无内功之人,不用手指推拿而要解穴,那是何等的难事?就算他想上一年半截,也未必想得出什么法子。齐乐听他良久不答,将房门推开一条缝,只见他仰起了头呆呆出神,只怕就此三个时辰不言不动,也不出奇,于是又带上了门,回过身来,拿起了木鱼的锤子,走到她身边,叹了口气,道:“真是我齐乐前世欠了你的债。现下我给你解穴,可不是存心占你便宜。”说着揭开僧袍,将木鱼锤子在她左腿膝弯内侧轻轻戳几下。那女郎白了她一眼,紧闭小嘴。齐乐又戳了几下,问道:“觉得怎样?”那女郎道:“你……你就是会说流氓话,此外什么也不会。”

  澄观内力深厚,轻轻一指,劲透穴道,齐乐木鱼锤所戳之处虽然部位很准,解不开被封的穴道。都解释的这么清楚了,她听那女郎还出言讽刺,心中有些气恼,挺木鱼重重戳了几下。那女郎“啊”的一声,齐乐一惊,问道:“痛吗?”那女郎怒道:“我……我……”齐乐又去戳她右腿膝弯,下手却轻了,戳得数下,那女郎身子微微一颤,齐乐喜道:“成了,少林派本来只有七十二门绝技,打从今天起,共有七十三门了。这一项新绝技是高僧晦明禅师手创,叫作……叫作‘木鱼锤解穴神功’,嘿嘿……”正自得意突然那女郎翻身坐起,伸手抢过她匕首,便要一剑直插她胸中。齐乐忙一把拉开衣服,叫道:“等……等等等等!你看,我,我是……”一跤坐倒。她本信不过这女子与她师姐二人,可眼下性命交关,不得不暴露了。

  那女郎被她这么一下确实惊骇到了,却是剑势一缓,只在齐乐的护身宝衣上擦了一下。齐乐忙抢回匕首插回靴筒,一边整理衣衫一边向她又做些解释。至此,二人终于冰释前嫌。正这时般若堂的一名执事僧来到门外,说道:“方丈大师有请师叔祖和师伯,请到大殿叙话。”

  齐乐与澄观二人来到大雄宝殿,只见殿中有数十名外客,或坐或站,方丈晦聪禅师坐在下首相陪,上首坐着三人。第一人是身穿蒙古服色的贵人,二十来岁年纪;第二人是个中年喇嘛,身材干枯,矮瘦黝黑;第三人是个军官,穿戴总兵服色,约莫四十来岁。站在这三人身后的数十人有的是武官,有的是喇嘛,另有数十人穿着平民服色,眼见个个形貌健悍,身负武功。

  晦聪方丈见齐乐进殿,便站起身来,说道:“师弟,贵客降临本寺。这位是蒙古葛尔丹王子殿下,这位是青海大喇嘛昌齐大法师。这位是云南平西王麾下总兵马宝马大人。”转身向三人道:“这位是老衲的师弟晦明禅明。”众人见齐乐年纪不大,神情贼忒嘻嘻,兼之还有蓄发留辫,居然是少林寺中与方丈并肩的禅师,均感讶异。葛尔丹王子忍不住笑了出来,说道:“这位小高僧真是小得有趣,哈哈,古怪,古怪。”齐乐合十道:“阿弥陀佛,这位大王子真是大得滑稽,嘻嘻,稀奇,稀奇!”葛尔丹怒道:“我有什么滑稽稀奇?”齐乐笑道:“小僧有什么有趣古怪,殿下便有什么滑稽稀奇了,难兄难弟,彼此彼此,请请。”说着便在晦聪方丈的下首坐下,澄观站在她身后。众人听了齐乐说话,都觉莫测高深,心中暗暗称奇。

  晦聪方丈道:“三位贵人降临本寺,不知有何见教?”昌齐喇嘛道:“我们三人在道中偶然相遇,言谈之下,都说少林寺是中原武学泰山北斗,好生仰慕。我们三人都僻处边地,见闻鄙陋,因此上一同前来宝寺瞻仰,得见高僧尊范,不胜荣幸。”他虽是青海喇嘛,却说得好一口北京官话,清脆明亮,吐属文雅。晦聪道:“不敢当。蒙古、青海、云南三地,素来佛法昌盛。三位久受佛法光照,自是智慧明澈,还盼多加指点。”昌齐喇嘛说的是武学,晦聪方丈说的却是佛法。少林寺虽以武功闻名天下,但寺中高僧皆以勤修佛法为正途,向来以为武学只是护持佛法的末节。

  葛尔丹道:“听说少林寺历代相传,其有七十二门绝技,威震天下,少有匹敌。方丈大师可否请贵寺众位高僧一一试演,好让小等一开眼界?”晦聪道:“好教殿下得知,江湖上传闻不足凭信。敝寺僧侣勤修参禅,以求正觉,虽然也有人闲来习练武功,也只是强身健体而已,区区小技,不足挂齿。”葛尔丹道:“方丈,你这可也太不光明磊落了。你试演一下这七十二项绝技,我们也不过是瞧瞧而已,又偷学不去的,何必小气?”

  少林寺名气太大,上门来领教武功之人,千余年几乎每月皆有,有的固是诚心求艺,有的却是恶意寻衅,寺中僧侣总是好言推辞。就算来者十分狂妄,寺僧才迫不得已,出手反击,总是教来人讨不了好去。像葛尔丹王子这等言语,晦聪方丈早已不知听了多少,当下微微一笑,说道:“三位若肯阐明禅理,讲论佛法,老僧自当召集僧众,恭聆教益。至于武功什么的,本寺向有寺规,决计不敢妄自向外来的施主们班门弄斧。”葛尔丹双眉一挺,大声道:“如此说来,少林寺乃是浪得虚名。寺中僧侣的武功狗屁不如,一钱不值。”晦聪微笑道:“人生在世,本是虚妄,本就狗屁不如,一钱不值。五蕴皆空,色身已是空的,名声更是身外之物,殿下说敝寺浪得虚名,那也说得是。”葛尔丹没料得这老和尚竟没半分火气,不禁一怔,站起身来,哈哈大笑,指着齐乐道:“小和尚,你也是狗屁不如,一钱不值之人么?”齐乐嘻嘻一笑,道:“大王子当然是胜过小和尚了。小和尚确是狗屁不如,一钱不值。大王子却是有如狗屁,值得一钱,这叫做胜了一筹。”站着的众人之中,登时有几人笑了出来。葛尔丹大怒,忍不住便要离座动武,随即心想:“这小和尚在少林寺中辈份甚高,只怕真有些古怪,也未可知。”呼呼喘气,将满腔怒火强行按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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