施云岫的手臂缠上了谢别梦的脖子。“小梦，你不需要谢我。其实，我也需要有人陪着过年的。”她的声音带着热气全都吐在了谢别梦的脖子上。
“你又欺负我。”谢别梦无奈。伸手将主动投怀送抱的人抱紧，走向床铺。
“今晚留下来陪我。”施云岫提了一个很过分的要求。
谢别梦完全没有什么绮丽的念想。她知道施云岫的意思不过就是嫌床铺太冷太大，希望有个人作伴而已。她不敢对施云岫做什么，因为无心决。
一旦动情，要人命都是有可能的。这让谢别梦怎么敢赌？
宫怀羽敢，所以只能说宫怀羽还不够了解施云岫。
“云岫！”谢别梦不得不伸手制止了施云岫在自己怀里乱动的身子。
“我总要找个舒服的位置。”施云岫一脸无辜地说。
谢别梦无奈，只好松手让她继续折腾。
这一夜，谢别梦几次惊醒。她梦到宫怀羽将施云岫抢走，然后她看到施云岫吐血而亡。她吓得心惊肉跳，醒来后看到自己怀里的人，这才知道是一场梦。
“我会守着你的。”谢别梦轻轻地说。
楼燕岚回到楼家的时候，立刻得到了家主楼染苍的召见。
楼家见素居。
楼染苍笑着招呼楼燕岚落座。“岚儿，最近鸩羽连遭变故，你的消息网依旧没断，可见你对消息经营得不错。”
对于这种机密事为什么家主会知道，楼燕岚一点都不吃惊。楼家经营的是一个更大的消息网。鸩羽这方面的情报，自然逃不过楼家家主的眼睛。
“多谢家主夸奖。燕岚出身楼家，自然不敢给楼家丢脸。”
楼染苍满意地点头。“你代表楼家加入鸩羽，万事小心。不过也不要怕，即使你的身份曝光，家里也会给你做主的。”
楼燕岚点头。
“去吧，看看你爹娘，他们早就盼着你回来了。”楼染苍摆了摆手。
“是。”楼燕岚退出见素居，立刻赶去了自己爹娘的院子。
阮烟罗走近阮家大门。到处都能闻到药草的清香。这对于从小生长于医药世家的她来说再熟悉不过了。
她的脚步不自觉地就拐进了药堂。一进门，就看见自己的老爹正在翻动着药材，一脸认真地模样。
“爹！”阮家老爹抬头，就看见一抹黄色的身影扑进自己怀里。
“罗儿，你真的回来了！”阮家老爹惊喜道。
“当然了，你的宝贝女儿回来了。”阮烟罗笑着后退了几步，在自己老爹面前转了个圈儿，表示自己的存在。
“你这孩子，回来怎么不去见家主，跑到药堂来干什么？”阮家老爹惊喜过后就是板起脸来训人。
阮烟罗完全不吃这一套，吸吸鼻子道：“还不是被药草的香气吸引过来的？老爹，最近弄到些什么好货色啊？”说着已经开始低头细看。还时不时抓几根塞进嘴里尝尝。
“有毒的，你不要命了！”阮家老爹气急。
阮烟罗笑眯眯道：“你女儿是百毒不侵，老爹你又忘了。”
“咳……”阮家老爹尴尬地咳了一声。
阮家个个都是医道高手。但是说到用毒，只有自己这个女儿最有天赋。而且天生的百毒不侵，很多毒药的解药都是她配制出来的。
“快去见家主！”为了摆脱尴尬，阮家老爹吼道。
“知道啦！”阮烟罗笑嘻嘻地跑出去了。
“这丫头。”阮家老爹无奈地摇头。只是嘴角挂着他自己都没有觉察到的笑容。
厉蕖枝还没进家门，就看见门口有两个家伙鬼鬼祟祟地嘀咕着。“你说她今年回来会是个什么样子？”
“这可难说。去年她扮成六叔的模样，唬得六婶一愣一愣的。”
“今年一定不能让她再唬人了。”
“没错。”
厉蕖枝走上前，“二哥、五哥，你们在这干嘛呢？”
两个正在小声说话的人一见她，立刻吓得一蹦。二哥问道：“小枝，你……你怎么就这么回来了？”
厉蕖枝双手抱肩，反问道：“不然我要怎么回来？”
“怎么不易容了？”五哥问。
“怎么？看见我这张脸你们不习惯啊？”厉蕖枝笑道。
“没有。你既然回来了，快进去见家主吧。”两人都是松了一口气。今年他们可是奉了家主的命令，一定要把厉蕖枝在大门口就认出来。这下好了，两人也可以进去交差了。
走进厉家后堂。已经有人看到厉蕖枝，上来打招呼。都是自家叔伯兄弟，这么久不见自然很亲切。厉蕖枝说要去见家主，四叔引着她去了炼兵房。
一进炼兵房，陡然升高的温度让人忘记了外面还是数九寒冬。打铁的声音一下一下清楚地传来。厉蕖枝的表情变得肃穆了。
厉家以铸造兵器著称，在这炼兵房里，不知道有多少传世神兵诞生。尊重每一件兵器，是每个厉家人都明白的道理。
烧红的铁放进冷水中，白气泛起。一件兵器铸成。厉家家主长出了一口气，表情却未见多么轻松。
四叔过去问：“家主，如何？”
家主叹道：“这是一柄残影剑，剑虽好，却有缺陷。只能留待有缘人了。”转头已经看到厉蕖枝。
“小枝回来了。走，咱们外面说话。”
“是。”厉蕖枝看了一件清水中的那柄剑，残影剑吗？
曲红绫是动身最早的，却是到家最晚的。原因无它，辽东曲家距离中原武林实在是有点远。
进入辽东，皑皑大雪几乎将道路封锁，马车难行。好在曲家提前得到消息，狗拉爬犁将曲红绫接回了家。
曲家世代居于辽东。以打猎为生，数代人下来，练就了神弓无敌。后来机缘巧合，曲家祖上得到了彤云弓，更是如虎添翼。彤云弓并不是强弓。所以从来不是最有力量的人才能使用。相反，它需要的力量不大，却极难控制。所以到了曲红绫这一代，只能她能够准确地掌控，彤云弓也就落到了她的身上。
回到家里，已经看到院墙下挂着各种猎物，看来大家为了越冬没少准备。家里人一见曲红绫回来，都热情地过来打招呼。七大姑八大姨的，一会儿就把曲红绫团团围住。
后来还是曲红绫的大哥解围道：“各位长辈，先让红绫喝口热酒，暖暖身子吧。”
众人又是七嘴八舌，不过这次却都让开了。
曲红绫对着自己大哥吐吐舌头。家里人真是热情啊！
一路奔波，无论路途远近，鸩羽六人总算都回到了家里。无论发生了多少不愉快的事情，新年，总是要好好过的。
☆、第二十三章 脆弱
无心山庄。
刚刚下了一场大雪，天地一片洁白。
施云岫站在院子里，静静地感受着雪融的寒意。
谢别梦走出房间，见她这样，也没有说话，只是远远地看着。
施家的无心决讲究的是与天地万物的融合和平衡。雪落雪融，都是一种修为。
恒伯带着家人正在布置山庄，虽然只是大家经常活动的几个院子，但是张灯结彩之后，过年的气息一下子就显现出来了。
良久，施云岫睁开眼睛。回头看着谢别梦，笑了笑。
谢别梦走过来将手中的斗篷为她披上。“你的内伤还没好。”
“无碍了。我自己的身子自己清楚。年后的武林大会我还要去参加，总要在那之前养好伤。”身为武林圣者，这些事是必须要参与的。
“你心里清楚就好。”谢别梦并不多劝。
施云岫看阳光已经升起，映在雪上白茫茫的耀眼。眼珠转了转，笑道：“好久没有看过你的蝉音八式了。”
谢别梦也注意到四周光线的刺眼。她知道施云岫要练什么，也不推脱，手中蝉音剑一晃，已经亮出了起手式。
施云岫后退了几步，从随身的口袋里掏出一个小袋子，倒了一把小石子在手，朝着谢别梦点了点头，自己却已经闭上了眼睛。
蝉鸣之声响起。随着一招一式的变化，蝉鸣之声也有了高低的分别。
突然，“当”的一声，谢别梦的蝉音剑剑尖被一颗小石子击中。而后，一声，又一声。石子击中剑尖的声音不断传来。破坏了蝉鸣之声的和谐。
最后一式完毕，谢别梦收招。施云岫睁开眼睛，笑眯眯地看着她。“多少？”
“二十九次。”谢别梦回答。
施云岫满意地点头。“这已经是最多的一次了。下雪果然会降低你的速度。”
“还有雪的反光。”谢别梦老实地回答。
这种练习两个人已经进行过很多次。施云岫精于琴技，拥有超出常人的听力。她的听力是在无数次这样的练习中练就的。谢别梦的蝉音剑所发出的蝉鸣之声，对于这种练习提供了很好的方式。蝉鸣声可以干扰施云岫的听力，从而达到更好的效果。
谢别梦虽然早就习惯了。但是仍然觉得这样的练习对于施云岫来说有些太勉强了。
“你究竟要强到什么地步才肯罢休呢？”谢别梦不止一次地想问这个问题。这一次终于问出了口。
“强到我有生之年，武林不会再起大的纷争。”施云岫答得随意。
谢别梦无奈，比剑法，她占优。比心计，两个谢别梦也不是施云岫的对手。
除夕夜，阖家团圆。
施云岫、谢别梦和恒伯一家人团团围坐，共同吃了一顿团圆饭。席间恒伯不经意提起施家已经故去的那些人，大家免不了一阵唏嘘。施云岫喝了不少酒，离席的时候走路都有些不稳了。
有谢别梦照顾，恒伯也是放心的。
回到房间里，施云岫倒在谢别梦的怀里不肯起来。
“你心里难受，这会儿没有旁人，不用伪装了。”谢别梦了解地说。
施云岫抬头，已经红了眼眶。只是泪珠倔强地不肯落下来。“你呢？小梦，你心里不难受吗？”
谢别梦摇头。“七岁之后，我的生命里只有你了。你还在我身边，我就很开心了。”
“你对我这么好……我怎么忍心……”施云岫的手在颤抖，缓缓地抚上了谢别梦的脸颊。“我若负你……”后面的话已经被谢别梦伸手掩住她的口。
“云岫，做你想做的事。我永远在你身边。”不擅言辞的谢别梦只是诚实地说出自己心中所想。
施云岫仰着头看着这个明明比自己小一岁，却比自己高出一些的女子。眼泪从眼角滑落，流进了她的长发之中。她不是个脆弱的人，可是每逢过年，面对偌大的山庄，冷冷清清的几个人，她的心里难免酸楚。这里是她的家。这里曾经无比的热闹。叔伯兄弟齐聚一堂，共同讨论武林大事。短短数年间，这些亲人一个个离去，最终只剩下她一个人。她无助过，彷徨过，可是无助彷徨过后，面对宗祠里的灵位，她只能选择坚强。有她在一天，施家就不能倒下去。
这份脆弱，她不能让外人知道。不能让鸩羽的姐妹们知道，甚至不能让恒伯他们知道。唯一能够看到她这一面的，只有面前这个女子。这个和自己同病相怜的女子。
夜已深。
施云岫已经睡着了。谢别梦看着她不安稳地抓着自己的胳膊，心被揪得生疼。世人只道武林圣者的名号响亮，却不知道给了她多大的压力。一年一次，她只允许自己在除夕夜脆弱。将一年的疲惫、委屈都化作眼泪流净。新年来临之际，她又成了那个无比坚强的施云岫。
谢别梦帮施云岫拉了拉被子，将她盖得更严实一些。这个时候，谢别梦也会回忆一下自己的家人。那些已经死去的，再也不会出现在自己面前的家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