许晋岚也笑了起来,“沈老师说得精辟,我是一个当母亲的人,最知道我的儿子跟我犯浑的时候其实我拿他是没有办法的……‘纸老虎’,这个比喻很贴切,但是,的确不能让孩子知道……”
“桐桐知道元妙笛母亲的这个态度吗?”许晋岚又不无担心地问。
“这我倒没有告诉她。这两孩子,如果真的可以在檀城见面相聚,今后也还会有很长很长的路要走,前方的压力阻力根本不止这一件,也不必急着把人生狰狞的面目早早展示给她们……”
许晋岚赞同地微微点头,“那陌尘你觉得今后她们最大的阻力是什么?
“如果在以前,我会说,这个阻力是来自父母家庭来自整个社会,可是现在,我觉得,其实所有情感的最终阻力都在每个人的内心……过不了自己这一关,前面的每一条路看上去都是死路,过了自己这一关,也许在每一处看似不通的路上都相信会绝处逢生……”
“说得真好!”许晋岚由衷地赞叹。
“绝处逢生”?从度假村出来回家的路上,沈陌尘想起了自己下午那番振振有词作金石声的言论,然后小小地嘲笑了自己一下。
终于过了内心那关又能怎样?
真的就“绝处逢生”了?
完全没有嘛。
这倒让沈陌尘想起一句玩笑话,以前是有贼心没贼胆,现在贼心贼胆都有了,贼却没了。
想到这里,黑暗中她自己一个人笑出声来。
今天她心情好,自己有没有“新生”都无所谓,她要去看一个新生儿,她的干女儿——余佳刚刚生下的小宝贝。
余佳正式升格做母亲了,生下一个可爱的女儿,胖乎乎的,陌尘喜欢至极。
余佳也非常明白,在她生下宝宝那天沈陌尘到产房来看她,她就对小婴儿说,“看,干妈来看你了。”
这话令沈陌尘觉得温暖无比。
这曾是她高中时对未来岁月的想象之一。她、子萱,还有余佳,她们三个人一定要好好的,做一辈子的好朋友,以后她们结了婚有了自己的孩子,一定要互认干妈。总之她是一定要做子萱还有余佳的孩子的干妈。然后几家人一直这么亲密友爱地相处下去,成为世交,该是多么完美。
可是,世事难料呵……沈陌尘有点想不下去。
“干妈给宝贝取个名怎样?”余佳那天征求她意见。
“学名那么郑重的事还是让她爹去操心吧,我就给她取个小名儿,就叫‘嘟嘟’,胖嘟嘟的小丫头,干妈最喜欢的孩儿造型。”
之后沈陌尘隔三岔五的就会到余佳那里去看看她的干女儿。
这个晚上她又来了,一边逗弄着嘟嘟一边有一搭没一搭地跟余佳聊家常。
“陌尘,你和赵云天是怎么回事?”余佳直杠杠地就问她。
“什么怎么回事?”沈陌尘反问。
“我今天在院里,听到有同事在议论想把某某某的女儿介绍给赵云天,这是怎么回事?你跟他……?
“我跟他什么事儿也没有了。”沈陌尘平静地说。
“不是吧陌尘”余佳实在是非常意外,“你不是……对他印象那么好?不是……很赏识他么?……”
“佳佳,不是两个非常好的人就适合在一起,OK?不要这么惊诧地看着我好不好。”
“不是……是不是赵品行上有什么问题?”余佳还在继续猜测。
“佳佳,可不要这样胡乱猜测。不是赵警官的问题,是我自己的问题,你不要这样穷追猛打地问好不好?我好怕的。”
“你有什么问题?”
“嘟嘟妈,你想听我说我有什么问题?!”
“好好好,我不说了不说了,真是搞不懂你。”余佳发现沈陌尘真的不愿意谈这个话题,只得悻悻作罢。
第51节
日期:2010-05-2720:28:56
58
当然余佳很快把她的疑惑也传递到了程子萱那里。
余佳生了宝宝,作为挚友之一的程子萱也是几乎第一时间知道这一消息。
她打了电话祝贺,同时也汇了礼金。
照余佳的说法,她是排名第二的二号干妈,沈陌尘自然是排名第一。
程子萱在后来听余佳每每提到陌尘都会说“陌尘干妈”,不禁半开玩笑地问,“是不是我在不久的将来会做第二回干妈?”
“嗯?”余佳不解其意。
“是不是陌尘也就快结婚?结了婚不是也快做母亲?”程子萱自己都觉得自己说这话的语气怪怪的。
可是,这么些日子以来,她一直没有听到那个令她千躲万闪的恐惧消息,她实在是纳闷。
难道,陌尘到柏城来并不是为了告诉她将要结婚的事?
程子萱始终困惑,而这样的事似乎也只能在余佳这里探知消息。
只是,她不知道这样的探听方式是不是显得有点拙劣。
程子萱这些千回百转的心思余佳当然不会知道,余佳只是直率地说道,“这个陌尘,我都懒得说她,也不知道她怎么地就跟那个好好的赵警官断了。”
“哦?”乍一听余佳这话,程子萱非常意外,不禁问,“什么时候?”
“什么什么时候?”
“你刚才说陌尘跟那个赵警官断了。”
“哦,有几个月了吧?具体情况陌尘不说,我也不知。只是那天听见单位有同事在议论要把某某的女儿介绍给那个赵云天,我觉得非常意外,于是去问了陌尘,才听她说他们已经断了。至于具体原因和细节,陌尘似乎并不愿说。你也是知道她那个人的,我也不好多问。怎么了?”
“没怎么,随便问问。”
赵警官不合适,倒是原来的老同事顾彤宇更得她心?
听到余佳说陌尘跟赵云天“断了”,程子萱似乎没有什么略感欣慰略感兴奋的心情。因为,她并不认为赵云天不是那个“Mr.R”陌尘就会改变要去结婚的初衷。
只是,时间一年一年过去,年纪一天一天大起来,陌尘却一直都没有结婚,让子萱觉得她们之间曾经的僵持与胶着似乎有一点点松动——虽然,这完全有可能是她的错觉。
她也不知道该如何打破这种僵持。
自柏城回来之后,沈陌尘觉得,自己整个人似乎变了一个状态。
如果说是人生观的某一部分发生了改变也未尝不可,只是,那种说法似乎显得太过郑重严肃,她不愿采用。
表现出来的形态就是,许多事情,她都更愿意采用一种豁达的态度去看待。
这是一种仿佛经历了许多世事历经了许多纷扰之后的对什么都提得起放得下想得开的豁达。
那段时间,她特别喜欢读一些禅家小品,特别喜欢苏东坡乌台诗案被贬黄州之后的人生态度,她喜欢读苏的小文,尤其那篇记游的小文,“‘此间有什么歇不得处?’由是如挂勾之鱼,忽得解脱。”
她喜欢那首定风波,“谁怕?一蓑烟雨任平生。”“回首向来萧瑟处,归去,也无风雨也无晴。”
也无风雨也无情。她不知道这是不是就是她在得知了子萱现状后的心态。至少,她希望这是自己的心态。
由此一来,沈陌尘倒觉得自己看待世事有了一种无可无不可的态度,凡事有趣就好,暗藏着一股她以前人生观中从未有过的轻微的游戏态度。
九月的一天,沈陌尘从店里出来,看到站在店外的顾彤宇,有点意外。
顾彤宇在暑假的时候回家他们见了面的,那一次顾彤宇很认真地要实施自己在柏城的承诺,到桐城请客。
沈陌尘没有推辞,欣然接受。
她对这个已经升格为老朋友的老同事好感一点一点地增加,跟他相处不必挂面具,也几乎不用考虑他的心情态度,很随意很放松。
“彤宇,你怎么回来了?”沈陌尘开口就问。
“爷爷病重住院,医院发了病危通知,所以赶了回来。”
“哦?回过家了?”沈陌尘关切地问。
顾彤宇的家在隶属桐城的一个小县城,距离桐城六十多公里。
“嗯,回过家了”,顾彤宇说,“爷爷现在的病情基本控制住了,还比较稳定。”语气里是掩饰不住的哀伤。
沈陌尘听顾彤宇说过他的父母去世得早,他和姐姐都是爷爷奶奶带大的,所以跟爷爷有很深的感情。奶奶在十年前去世之后,爷爷就成了他和姐姐唯一的最亲的人。
“别太担心,爷爷应该会挺过这一关的”,沈陌尘安慰他说。
“但愿如此吧”,顾彤宇并不乐观,神情忧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