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现在这样,挺好的。”总而言之,吴思的心向来朝着自己,这也算是自己的成功,不枉费她这些年花了这么多心血栽培他们。
吴思点点头,“我让婢女去熬了药,一会儿四儿给您敷,好吗?”
“嗯。”吴申应了一声,却又好像不是那么愿意敷药,“多少年了都这样,我已经习惯了。”
“若有机会治愈,四儿当然希望您以后不要再受此困扰。”
姬遥要废后,却还是在她身上留下这么一个难以治愈的痕迹,她本想保留,竟被别人认为该完全抹去。吴申有些茫然,留下病根是恨,不留下,也是痛。
吴思仿佛能知晓她的心思一般,“皇上以后定会好好疼爱您的,一定不会再有小时候的事故发生了。”
“不会了。”吴申摇摇头,“四儿,她要废后。”
吴思本不是个情绪铺于表面之人,这下却也被惊得倒吸一口气,“您在跟四儿开玩笑?”
吴申扯扯嘴角,脸色苍白,一副我现在可是在跟你开玩笑吗的表情。
“不...大概是您打了皇上,让她有些气闷,您也知道皇上一直容易发小孩儿脾气。”况且当时扇耳光的时候,还有自己、闵黎,以及一众下人们做围观群众,她是皇帝,自然觉得脸上无光,一定是一时气昏了头脑才会说出要废后的话。
吴申还是摇摇头。她太了解姬遥,姬遥那个活跃到奔放的性子,从小到大做过丢脸的事情多了去了,全国上下谁不知道?她早就练成个二皮脸了!
“四儿,我旧病复发跌在雪地里,她竟没有看我一眼,转身便离去了。”这句话说得断断续续,似有些哽咽在里头。
“主子......”吴思微皱秀眉,她能万分理解吴申的心情,换位思考,若是闵黎对她这样,早就被她一巴掌拍到南菱最南边儿去了。当然,闵黎绝不会这么做的,而她也舍不得打闵黎,所以与吴申相比,她实在是沉浸在幸福里的人。
“她为什么不懂我的心?”吴申垂在两腿之上的手紧紧握起,“她为什么长不大?她是个皇帝,为什么要为了我做这种事情?为什么呢?”比起南菱大练来,她吴申是个再普通不过的人。的确,她是吴家人,是先皇亲封的平德郡主,是景檀帝亲封的贤王,她甚至是景檀帝昭告天下的皇后。她有太多太多的头衔,可是比起南菱来说,她又算得了什么?南菱需要她的时候,她自当贡献力量,南菱不需要的时候她就必须得退下来。她甘愿为这个国家做一颗棋子,可绝对轮不到南菱为她作出牺牲。姬遥是景檀帝啊,若是姬遥出了什么意外该怎么办啊?吴申无法想象那个未来,幸好它没有发生,若不然,吴申又怎么会原谅自己。姬遥不懂,姬遥根本不懂,明明是个聪明的人,为什么总要在这种所谓的儿女情长上犯糊涂呢?
吴思捏住吴申的手,“主子,您别激动,皇上懂的,皇上一定懂的,您这么为她着想。”
“不,她不懂。”吴申摇头,“她当日既然能做出来那件蠢事,就说明她根本不懂,这皇位,她怎么能坐得平稳。”现下闵树青得到了姬遥的龙血,还不知道会发生什么。姬遥曾对她说过,为了防范别缘石被盗,已经嘱咐过宇王用以假乱真的石头进行替换,而真别缘石则藏在无人可知的地方。若闵树青拿不到别缘石,只捧着姬遥的一碗龙血倒也没有什么可忌惮的。哎,希望如此。
除了儿时练武中的小摩擦,姬遥从不曾受过大伤,连那次被别缘石刮去一个小口子都哭闹撒娇个半天,这次为了救自己竟放了大碗血出来,还不知道她现下伤口怎么样了。
可是姬遥竟能对她旧伤复发跌入雪地都不管不顾,吴申也有自己的傲气,这时候绝对拉不下面子去看看伤情。
“有您在身边,皇上这龙椅自然坐得七稳八平。”
还能在她身边?吴申苦笑一声,“她既废后,我还有什么资格站在她身边。”她不过是父亲在青楼里一夜厮混的产物,又被爷爷迫不得已认了回来的私生女。对朝政指手画脚?没了姬遥的肯定,她什么资格都没有。
“您千万不要这么说。”吴思也感到心疼,当然更多的是这不堪的身世又被提起的尴尬。那次在擂台吴申便生生给了她一个重击,想来这个伤疤在吴申心里留了更久,更疼。
吴申叹了口气,闭上双眼仰靠在椅背上,表示不想再谈这个话题。吴思识趣地赶紧合上嘴,又把毛毯多给吴申披了一层,“主子,您先休息一会儿,四儿去隔壁瞧瞧闵黎,您若有吩咐就唤我。”
得到吴申的首肯,吴思又替她脚边的火炉多添了一块炭,这才阖上门离去。
闵黎的烧热早已退去,这烧退了人就精神了很多,此刻半坐在床头,一个婢女正给她喂药。吴思见状,把婢女屏退,接过药碗亲自一勺一勺喂了起来。
“喂个药也引得你醋意这么大,真是小心眼儿!”闵黎笑着调笑她。
“闵家少主要是想要女人,岂不是勾勾手指头就能来个成千上百,我是吃不起这醋啊!”吴思抬起勺子,狠狠塞进闵黎嘴里泄气。
闵黎被灌了一勺子热药,又苦又烫,吐着舌头扁着嘴,左右看了两眼吴思,“这是谁惹四小姐生气啦?”
吴思皱眉,“小黎,我好担心主子。”
“老师怎么了?还气吗?”闵黎自己拎起帕子擦拭了嘴角的药渍,“皇上没有去哄?”
“不但没哄,还说要废后。”
“什么?!”闵黎惊得差点跌下床,一把捏住吴思的手,“这是怎么回事?”
“主子在气皇上独闯别院。”
“噢。”闵黎点了点头,她在吴申手下做过事,清楚吴申的行事风格,她向来比较重视家国大事,皇上那般不顾自己安危的硬闯别院,别说是吴申了,就是闵黎也觉得心忧。“然后冲皇上发了火?”这不太可能啊,她跟了吴申那么久,倒还没见过她发脾气的样子。
“那巴掌是伤了皇上心了。”吴思把剩下的一点汤药都给闵黎一股脑塞进了嘴里,她实在没心情喂下去了,把碗和勺子往一旁的小木桌上一扣,咣啷一声,“主子难过,我心里也不好受。”
闵黎忙着吞咽汤药,温柔地拉她来搂着,拍拍吴思的背,“唔嗯。别急,现在你可一定得挺住,老师还要靠你。今日让我休息一阵,明天我再去皇上那儿看看情况。”说白了发生这等事还不是因为姬遥重视吴申,她哪有那么容易放得下,还废后?亏这小皇帝能说得出口啊,闵黎可不相信她真能下得了笔写废后诏书。
至于龙血已被拿走的事,闵黎彻查了闵树青的别院,没发现别缘石的影子,她猜想闵树青也还没得手别缘石,那么就不需要着急了,反正闵树青拿着一碗血也做不了何用。
第五十三章
这荣昊山庄内的大夫这段日子是忙得不行,自家少主一回来便是手部重创,这吴申膝盖上的伤也不好对付,才几天呢又接到了任务,山庄里医术最为精湛的大夫才给吴申配好后续的药便被一声召唤,赶紧放下手里的活儿径直到了吴思替姬遥安排的房间内。
在别院只是简单包扎了一下,这天气寒冷,伤口本就不易愈合,姬遥手臂上的伤再不处理怕是不行,还有那脸上的伤,过了一晚上了却看起来越来越严重。
大夫捏着烧得温热的药丸在姬遥脸上滚了几圈,姬遥疼得龇牙咧嘴,大夫动作轻了些,“这伤倒是不重,消消肿就行了。”
脸上的伤还是要明显些,大夫便先给脸上擦了药,等到收药箱的时候却又被阿朝叫住,“先生,手上也要处理一下。”
“手上也有?”大夫又放下药箱,掳起姬遥左手臂上的袖子,看见了从棉布中渗出的血渍,啧啧了一声,用剪子将棉布小心翼翼地剪开,终于是让伤口露了脸,“这伤口不小,怎的如此草率处理呢?”若是再不换药,下一个因伤口化脓躺在床上的就该要从闵黎变成姬遥了。
大夫不晓得姬遥身份,医者仁心,一直责怪着姬遥和阿朝没有好好地处置伤口,姬遥早也没了同他对话的力气,只有阿朝不停地瞪他,皇帝天龙之女曾容得他一个小小的医师放肆。
给姬遥撒好了药粉,又用透气的纱布裹好一圈又一圈,大夫在手腕儿处给姬遥打了个漂亮的结,“可决不能沾水!”
阿朝瞧了一眼毫无反应的姬遥,赶紧应了声好,又把姬遥的袖子给放下来,将小火炉搬得靠近了些。方才掳起袖子晾了那么久,药水也是冰凉的,怕冻着皇上了。
大夫背起药箱,出门前还在责怪阿朝没有及时给姬遥处理伤口,“定时换啊,定时换!”阿朝应着好,替大夫开了门送他出去。
回过身进门,看到姬遥还是那副从昨天开始便要死不活的模样,阿朝急了,“皇上!!”大吼一声。
姬遥身子猛地一颤,抬头略显幽怨地瞥了阿朝一眼,掏了掏耳朵,“做什么叫那么大声哦?耳膜都要给你喊破了。”
“您怎么能这么无情呢!”吴申昨日腿伤跌进雪地里后,就那么直瞪瞪地看着皇上,想来也是在等皇上过来,抱她起来,哄一句其实也就没事了。皇上当真是小孩子心态,同为女人,这点儿小心思竟没察觉出来,真是让她和阿蒙在一旁看着干着急。
“朕无情?”姬遥冷笑一声,抬起脸指了指青肿的部位,又抬起左手,指了指手臂上的纱布带,“朕的脸、手,哪个不是为她而伤的?”
纹龙师和姬遥亲密,比起普通的臣子,阿朝的胆儿显然要肥上许多,此刻叉起腰,企图继续开导某人。可她还没来得及开口,吴三焦急的声音就在门口响起,“皇上!皇上!有急报!”
姬遥知道阿朝还想开解她,可她实在不想听更不想说,吴三的声音简直就是雪中送炭,赶紧推了一把阿朝,“开门去。”
阿朝鼓着嘴,憋了满肚子的知心姐姐话,可听吴三那语气像是急事儿,只好泄气地转身去把门给打开。吴三一进来便跪倒在地,将手里的紫色纸张呈到姬遥面前,开门见山道,“皇上!别缘石被盗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