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朵儿!”吴申抬高了音量,“还轮不到你数落皇上。”
朵儿委屈地扁了扁嘴,虽说眼神还透露出不满,却也不敢再多言。
从小自大,吴申总是与吴思朵儿,以及吴二吴三像是主仆却更像是朋友一般长大,严厉的批评是从来没有过的。吴申也见不得朵儿这样,只好抚了抚她的手,“皇上要怎么做,自有她的想法。”对着朵儿,她也只能这样说,“朵儿,清者自清,我也相信景檀会还我清白的。”那些个胡说八道的风言风语,总有一天会平息。虽然不是现在这么快,但姬遥也一定会去调查个清楚,让全国上下的百姓都能心里安下来,别让百姓们以为自家的皇后竟是个道德败坏,风纪混乱的人。
吴思算是看清楚了,她抿了抿唇,知道不好参与进去,再加上闵黎现在身份也敏感,更不好多言,“那么,婚期定了吗?”
“是,正月初一。”
吴思笑了笑,“那不是挺快的了吗?是钦天监给的吉日吗?”
“不,是景檀自己定的。”吴申也有些无奈,“她似乎怕我会逃了一样。”
吴思忍不住捂了唇,“皇上总是这样可爱。”其他人便算了,她吴思又怎么不知道吴申的心情,虽然顶着全天下人的误解,心内总是难过,但她仍是会嫁给姬遥的。从小到大,皇上总是追逐在主子的身后,这样患得患失,倒可以理解。只能庆幸皇上这样的坚持不懈,到底是换到了主子的真心相伴。
既然这场大婚不会再有变化,两位新人也确实两情相悦,吴思觉着吴申也该放下一些再不必要的纷杂思绪。
“主子,您从小都严于律己,不管是课业,还是生活上,您总是一丝不苟。”吴思笑笑,“还老不放心我们,有时候觉得您挺累的,毕竟,连块儿澡巾是什么颜色您都得亲自规定,并且多年来一尘不变。”吴思说到后头,竟禁不住笑了起来,双肩不停抖动,惹得朵儿也忍不住用帕子捂着唇。
吴申有些无奈,看来今儿这是控诉会,数落她来了。
“若是下人打扫时,稍微挪动了一下您的书本,也能被您一下发现。”朵儿也插了一句,“害得朵儿后来只要进您的书房,都得跟做贼似的踮着脚!”朵儿靠近了吴申一些,“咦?您是孙猴子,火眼金睛吗?”
吴申无奈地笑。
“第二日要穿什么,也从来无需朵儿操心,因为您总是自己在前一晚便选好了衣裙,还整齐地将鞋袜裙带全都挂在衣柜子上。”
“对了,朵儿有一次把您的眉毛描歪了,结果您以后再也没让朵儿碰您的眉毛,一直每日坚持自己对着镜子画。”
吴申咳咳了几声,却发现这两人竟自顾自地讲得兴奋起来,完全没有要理她的意思。
“就是就是!”提起这事儿朵儿就有些郁闷,“后来主子您就只让朵儿替您梳发了,朵儿伤心死了呢!”
“还有啊,吴三有一次练武过后,忘了沐浴就跑来找主子,把主子的裙子沾上了湿泥,那是我第一次见主子哭,赶紧带回去换了套裙子才止住。那个时候.....主子得有八岁了吧?”
“主子还是蛮爱漂亮的嘛!”
“说到底,主子就是太注重表面了。”吴思不留情面地揭穿。
吴申愣了愣,这语气与方才聊得热火朝天时有着明显的差别,吴思正色道,“主子,您从小就太过重视别人对您的看法,您发现了吗?”
“我......”
“主子,别人怎么看您,怎么看您和皇上,真的很重要吗?”
吴申面色沉了起来。
“一些闲言碎语罢了,没过多久便会被柴米油盐酱醋茶给淹了的。”吴思叹了口气,“况且,四儿一路上从禹来京,听到的关于您的言论,俱都是不相信与打抱不平,可不是您想的那样。百姓也是有颗明亮的心,您以往做过什么,他们都看在眼里的呀。”
“真的吗?百姓都这样说?”
吴思点点头,温柔的笑着拉起吴申的手,“是的,主子。百姓们都相信您。所以,您也别给自己太多重担了,好吗?”
吴申舒心一笑,笑自己总是想得太多,也许姬遥是对的,姬遥这样洒脱,是她这一辈子都羡慕却又做不到的。
“好,再也不了。”她在朝中摸爬滚打那么多年,不就是为了吴家,为了百姓么?此刻换来百姓的一句相信,足矣。
见吴申的面色舒展开来,吴思也放下了心,朵儿更是开心。
“大婚既定,春季也要到了,是不是要准备春猎了?”
吴申点点头,“是啊,为了我,景檀非要再办一次大婚,但耽误太多事了,春猎便提前了,放在正月初二。”
“这么赶?”
吴申微微耸了耸肩,“那也没有办法。”姬遥有时候也是挺执拗的,尤其是在对待与自己相关的事情方面。
第六十九章
带着满身的淤青,被解开穴位的姬遥腿一软,一下子跌坐在地上,沙场上的尘土腾起,沾上了她的裤腿,可惜她实在是没有了力气去注意外表,此刻全身上下已是累得不行了。
扎了近两个时辰的马步,还被当作沙包一样挨揍,想她景檀皇帝一世英名,都要败在闵黎手上了。
闵黎说,要想打人,得先挨打。
姬遥搞不清这是什么鬼道理,但是她不得反抗,在南菱,武林盟主教习皇帝的这项规矩已是历经了几代,而练武的时候确确实实容易受伤。全国上下的眼睛都盯着她,知道她正接受着当届武林盟主的教诲,如果因为这受了点儿小伤,她就依着自己的脾气把闵黎给扔出去交给刑部处置,那百姓们不得以为她是个暴君呀。
“皇上,多有得罪,今日的训练便到此结束吧。”闵黎嘴角扬起灿烂的笑容。
等教习全部结束,朕一定要扒了你的皮!
姬遥在心里恨恨的想,可也只是想,她现在连说话的力气都提不起来。
夏公公在后头看着心疼,可九五之尊的皇帝都对此反抗不能,枉他一个掌印大太监却也不得干预什么,只好蹲下老身,夹着姬遥的手臂把她拖起来,阿朝抽了绣帕出来给姬遥擦拭着脸上的汗水,悄悄声挨着姬遥的耳朵,“皇上,她这明显是故意整您嘛!”稍微练过武的都能看得出来。
就是,朕跟你什么仇什么怨!?
姬遥胸口的小人又在磨着牙大喊了,可换到了身上,只能喃喃了几句,“水,渴.......”
一旁早有宫女备好温度恰好的茶水,阿朝一摆手,宫女便赶紧端上来,呈到姬遥面前。
“好好,皇上,咱们喝水。”阿朝抬起茶杯,递到姬遥嘴边,咕嘟咕嘟几下,茶杯就见了底。姬遥还不满足,抬起手指了指宫女手上端着的茶壶,“水,水......”见阿朝似乎没有要拿过来的意思,她便自己伸了手向前,握住茶壶柄,抬起来,掀开盖子便往肚子里灌。
阿朝和夏公公俱都将嘴巴张成圆形。
闵黎摸了摸鼻尖,暗叹自己是不是做得太过了些。不过自己以前也是这么训练的,不想这小皇帝竟如此虚弱,皇上这体力真是不行啊!
“哎哟,皇上,您慢点儿喝!千万别给呛着了!”夏公公手扶着姬遥仰着的后颈,微抬起脖子看着她把整整一大壶茶水全给灌进了嘴里。
夏公公这话音刚落,就见姬遥手一松,陶瓷制的茶壶便摔落在地上,咣啷一声碎了满地,而姬遥呢,捂着胸口吭吭哧哧地咳了个昏天暗地。
“瞧老奴这贱嘴!”夏公公巴掌朝自己脸上一刮,赶紧抚着姬遥的背,替她顺气儿,瞧着姬遥终于是缓了下来,“皇上,好点儿了吗?”
姬遥清了清喉咙,摆摆手示意他不要担心,但因为刚才咳嗽喘不上来气儿,小脸儿憋得通红。
闵黎稍微有些慌,“皇上,还好吗?”
“好得很!”姬遥梗着脖子,“说过了,朕可不是初学者!这点儿训练算得了什么!”
闵黎明知她累得受不了了,却也只能为了她这皇帝的尊严努力憋着笑,硬是摆出一副恭敬的模样,“吾皇威武,吾皇英明。”
姬遥哪里看不出来闵黎的心思,可这个时候她也没有力气去计较了。
“皇上,咱们还回御书房不?”夏公公问了一句。
“现在是什么时候了?”
阿朝收起绣帕,“回皇上,刚过午膳的点儿。”
“.......嗷。”姬遥点点头,却一下子反应过来,,“什么?!”这一跟闵黎较劲,便耗到过了饭点儿,那吴申!吴申岂不是早就回府了。她急得在原地打转。
阿朝看出她的心思,“皇上别急,咱们先去云殿罢,殿下还在那儿呢。”
云殿便是李源为闵黎和吴思安排的住所,虽说是被称为偏殿,位置并不靠前局中,但比起其他真真是偏到了北萧去的偏殿,这个宫殿已是环境十分好的了。独楼独栋一间,伫立在皇宫右部,靠近云裳门的地方。李源也是个人精,他心知皇帝较为重视闵黎,但按照古制规矩,不管是作为朝廷命臣,还是武林盟主,闵黎入住后宫的这段时间,住所又决不能挨近皇帝的未央宫。
为了能找到这么一所位置要偏,环境设施却又要好的地方,李源也是费了一番心思。
姬遥回了未央宫沐浴一番,换好了一身亮紫色的常服,跨进云殿时,吴申果然还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