南宫凝到曾卿的大营时,没有见到曾卿,也没有见到徐云子,她本想借兵去救秦越,可是大营中只剩一些守军,她只能带着身边的护卫再次回去,若是秦越真的死了,她怎么能让阿越一个人睡在这冰冷的皇城里呢?
父皇,母后,凝儿完不成复国的任务了……
司马璟杀到了城外,却进不了皇城,他听得侍卫来报,才知道南宫凝又回了皇城,他也不顾战局,慌忙带兵赶去皇城,不期被挡在了外面,他站在护城河的边上,气急道:“快快搭桥!”
曾卿也骑马过来了,他怒道:“你要做什么?现在进去,是找死!”
司马璟并不理会,道:“公主在里面,我自然要去救她!”
“公主怎么会在里面?”
司马璟踢了身边的士兵一脚,吼道:“快点!若是公主受伤了,本将军宰了你!”
“还不是去找那个该死的秦越去了!”司马璟一脸怒容,他搞不明白,秦越到底哪里好,好到让南宫凝心甘情愿去陪她死。
曾卿一愣,按理说,秦越应该出来,难道她没有出来?
“将军!”徐云子气喘吁吁地起骑马赶过来,“皇城里已杀得差不多了,只剩下我们神策军团的人,不过……”
“不过阿越还里面。”曾卿冷冷地说,他想过无数次秦越死的样子,他安慰自己,这是可以接受的,因为他要为了自己最爱的人报仇,必须做一些牺牲,但是他从来没有想到,当这一天真的到来时,他会觉得心似乎被深深地剜了一下,痛得难以复加。
“将军,是否要下令……”徐云子试探着问,不料曾卿斩钉截铁地回答道:“一切依计而行,司马璟,你给我听着,这皇城里不论有谁,老夫都当成了死人,你身为燕国大将军,应该放下男女私情,以大业为重,不要为了小事而犯下大错。”
“报——黑甲战士出动了!”远方出传来震天的杀声,曾卿眯着双眼,道:“司马璟,你快去守城,否则你我都活不过今晚。”
司马璟一愣,也感受到了由远及近的危险气息,怡王的军队,一旦杀令下,一往无前,即便是输,也会战到最后一个人,他犹豫了下,还是留下了一部分兵马去救南宫凝,带着其他人先去应战黑甲战士。
皇城里,秦越离南宫凝只剩几步之遥了,几乎伸手就能碰到了,秦越甚至能闻到南宫凝身上特有的幽香。
“嗖——”一支羽箭破空而出,直直地插入南宫凝的身体,南宫凝停在原地,她微笑地看向秦越,仿佛什么也没有发生。
秦越觉得那剑好似是插入自己的身体,那锥心的痛楚,如此真实,她慌忙跑过去,抱住南宫凝,南宫凝躺在她的怀里,道:“凝儿,凝儿!你忍着点,我马上就带你出去治伤!”
南宫凝落在秦越的怀中,熟悉的桃花香包裹着的周身,冰冷和疼痛从心窝处传来,她没有难过,甚至没有因疼痛而□□,她只是微笑着看向秦越,动了动苍白的唇,秦越一时忘记了自己身处在战火之中,她低下头,仔细地听着南宫凝的话:“阿越……我……我是不是……很没用?一直在给你添麻烦……累得你受了那些委屈……阿越,凝儿一直都为你心疼,可是我这么没用,都不知道该怎么办……咳咳,我不愿意回燕都,不愿意离开你,可、可是我没有办法……阿越……”
南宫凝挣扎着攥住秦越的袍子,她的手上沾满了鲜血,她努力仰起头,一股殷红从她的唇角流淌了下来。
“阿越,我终于可以不用离开你了,待……待你得了天下,把我葬……葬在香兰殿的桃花树下,好不好?”
“阿越,让……凝儿一辈子……一辈子陪着你……”
南宫凝的手渐渐送了,慢慢垂了下去,秦越感到她的生命与南宫凝一起抽离了出去,她感觉不到活着的温度,她浑身发冷,听不到声音,也看不到其他人,偌大的火场中,好像只有她一个人还有怀中的南宫凝。
“殿下,我们的军队来了!”青枫远远地看到了黑衣黑甲的秦四,不由得大喜,黑甲武士疯狂地冲个进来,各个几乎都浑身湿透了,显然是刚刚披着重甲渡过护城河,他们人数不多,却各个所向披靡,如入无人之境,切瓜砍菜般地冲了过来。
秦越封了南宫凝的穴位,在她的耳边呢喃道:“凝儿,你要是真的敢离开我,我就把你葬得远远的,一辈子……都见不到我……所以,你一定要活下来,不然,我生生世世都不会原谅你。”
南宫凝双目紧闭,嘴唇发紫,她华丽的袍服上满是血红,秦越抱紧她,站起身来,命令秦四道:“开路!”
秦四得令,大喝一声:“护送殿下离开!随我来!”黑甲武士迅速地撤到了秦越的身边,围得如铁桶般密不透风,秦四一挥剑,这铁桶阵飞速地向前移动着。
皇城外,司马璟与黑甲战士们绞杀在一块,神策军与黑甲战士的差距是显而易见的,身经百战的黑甲战士每个都能以一敌百,神策军很快就抵挡不住,节节败退。
秦越抱着南宫凝一路狂奔出城,她连马匹都不需要,皇城也不需要,京师更不需要,她只想快些治好她的凝儿,不然得了这天下又有什么意思?
“秦越!”司马璟远远地看见了飞奔的秦越,也看见了她怀中抱着的人,心下大怒,拍马过去拦截。
黑甲战士杀了过来,司马璟吼道:“秦越,有本事,你就单独来与我打!否则,你就是个懦夫,你根本配不上凝儿!”
秦越没有理会他,她疯了似的往城外跑去,秦四和一群黑甲战士在前面开到,尸体堆满了路的两边。
司马璟,即便是我真的配不上凝儿,我也要努力配得上她,她那么努力,宁死也不放手,我又怎么能轻易地放开她?
郊外的道路上四处都是火团,四处都是尸骸,□□声,嚎叫声在这萧瑟凄凉的冬夜连绵不绝,起伏不断,陈相云带着军队走在进城的路上,心里升起一种异常的悲凉,白日还熙熙攘攘,和和乐乐的地方,不过数个时辰,就变成了这地狱般的模样,白日里的那些叫卖的小贩,那些嬉笑的孩童,现在都变成了冰冷的尸体,他们再也看不到初升的太阳,再也听不到节日的鞭炮……
“大人,神策军团已经开始撤退,我们快要占领整个京师了!”
陈相云点点头,道:“吩咐所有的战士们就地驻扎,准备迎战湘南王军队。”
湘南王的异常沉默让他嗅到了危险的气息,以湘南王的声威与实力,想要赢秦越并不在话下,此番宫宴,什么声息都没有,正说明了他的老奸巨猾,他有一种很强的预感,湘南王的军队,就在这黑暗隐没的群山里。
作者有话要说:
☆、求救
大秦,京师,城郊大营。
秦越站在帐外踱来踱去,青枫、冥夜、谢无常、扶苏列站在两边,不敢出声,秦越浑身上下都散发着一股隐而不发的怒气。
营帐掀开了,一个白发苍苍的老者走出来,刚出来就对秦越纳头拜倒,道:“禀殿下,娘娘伤情过重,无力回天,请殿下节哀……”
秦越眸子一动,里面唯一的一点光灰暗了下去,哑着嗓子道:“真的……没有机会救回来吗?”
大夫摇摇头,道:“属下跟随殿下征战多年,若有方法,又何必要瞒着殿下。”
秦越身上的袍子此时早就变成了红黑色,血的腥臭味也在晨风中被吹散了,她的银白的发丝上沾着清晨的露水,扶苏偶然一瞥,恍惚地觉得,一夜之间,秦越的白发似乎多了许多。
“下去吧。”秦越叹了口气,她浑身的怒气都在瞬间被抽空了,她没有力气去发怒,这世界上已经没有任何事情能让她动情绪了。
凝儿若是救不活,她该如何?秦越浑浑然地看着远处初升的太阳,灿烂的金光从天际照射过来,在秦越的邪魅而苍白的脸上踱了层淡淡的金色,她像一尊精致的雕像,站在猎猎寒风中,站在闪闪晨光下,仿佛从古久的洪荒一直站到了如今,时光流淌而过,却没有留下任何痕迹。
扶苏看着这样的秦越,觉得那个有温度的怡王,在这冷冷的晨风中堙没在了时光里,堙没了世道的无情里,堙没在了命运的戏弄中……
“对了!”扶苏蓦然想起一个人,那个人喜欢在清晨站在山巅上,迎着光华看向万千群山,周身染着一层淡淡的光晕,恍若上仙。
“殿下,王妃兴许有救。”扶苏上前一步道,秦越浑身颤抖了下,看向扶苏,灰暗的眸子里燃起了一点光彩。
扶苏急急地说道:“当年,我从京城逃离的时候,曾受了重伤,几乎亡于山野,后来是一位妇人救了我,她医术高超,却隐居山野,不理世事……”
“她在哪里?”秦越打断了他的话头。
扶苏回想了下,道:“青木山。”
“来人!备马!”秦越喝令一声,人已经大步流星地走了出去。
一个士兵浑身是血地骑着马从外面进来,喊道:“殿下,不好了!湘南王大军攻进了京师!陈大人请求殿下亲自指挥战事!”
秦越看也不看那士兵,径自翻身上马,勒紧缰绳,道:“你去回陈大人,所有人都能给他,唯独本王不可,若是他真的打下了京师,灭了湘南王的军队,便取本王而代之吧!”
一扬鞭,马蹄飞起,尘土洋洋,秦越的身影消失在群山中,留下一众惊呆的人。
“殿下!等等!”扶苏在身后辛苦地追着,秦越在一座高峻的山峰下停住了,她拿着鞭子指了指,道:“就是这座山?”
扶苏喘着粗气点了点头,道:“属下来带路。”
两人下了马,山间树木多为松树,挺拔青翠,傲然立于霜雪间,小径曲折蜿蜒,在荒芜的草丛间若隐若现,没有人活动的痕迹。
两人爬了许久,扶苏忽然大喊:“找到了!找到了!殿下快看!就在那里!”
秦越循着他指的方向看去,发现丛林掩映间,一个小小的木屋坐落在一小片平地上,屋外围着矮矮的篱笆,屋子上飘着袅袅的炊烟,不过是个普通山间人家的模样。
到了近前,才发现院子里晒满了各种草药,整个院子飘着一股淡淡的药香,一个粗衣布衫的妇人提着水桶从屋中走出来,扶苏激动地说不出话来。
“求高人救命!”秦越不顾任何礼仪,推开院门,径直进去跪在了妇人的面前,那妇人抬头,看了眼秦越,面露惊愕之色,不过很快掩了过去,道:“我不是高人,我也不会医术,你找错了。”
秦越纹丝不动,道:“只要您答应,我这条命都是您的。”
那妇人无奈一笑,道:“我真不是什么高人……”
秦越“噌”地拔出剑来,架在脖子上,道:“若是您不答应,今日我便死在这里。”
“你若是要死,便死在这里罢。”一个衣着简朴的高贵妇人从屋中走出,那惊人的风华让秦越愣住了,她总觉得这妇人有着莫名的熟悉感。
那妇人出了门,见到秦越的那一刹那也愣住了,她紧紧盯着秦越的一张脸,仿佛在寻找着什么。
“恩人!”扶苏惊喜地叫道,妇人这才从回过神来,她淡淡道:“原来是故人。”
秦越撤了剑,收回鞘中,抱拳道:“请高人救命。”
“为何?”妇人冷淡地问,她似乎没有什么感情,刚才的那点表露已经是她的极限了。
“她快死了,她是我的命,若是救不活她,我便也不成活。”生死相随被秦越说的轻描淡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