莫胤到现在才明白莫晴深昨日的妥协只不过是她的虚情假意,她让奚凌和莫亦侬过来只是为了更加方便地羞辱她们。
莫亦侬可以容忍莫晴深对她的敌意与恨意,但是无法忍受她对自己母亲的侮辱。她的怒火猛地蹿了上来,她起身双手撑在桌上:“只有心里龌龊的人才会有这样龌龊的想法。我们从来没想踏入这里一步。这里以前不是我的家,以后也不会是。至于谁是我的父亲我一点儿也不在意。如果他——”莫亦侬看了看莫胤,“不是我的父亲,那我只会感到庆幸,庆幸我没有你这样无礼的姐姐。虽然我不清楚我的母亲对你的家庭曾经造成过怎样的伤害,可是无论如何,你没有资格在这里这样说她。”
说完她拉起垂泪的奚凌,眼里满是敌意地等着莫晴深:“妈,我们走,免得人家以为我们贪图他们家的钱。”
“亦侬你别生气,她在胡说八道,你不要把她的胡话放在心上。”莫胤狠狠瞪了莫晴深一眼,劝莫亦侬和奚凌留步。要是就这么走了,误会只会越来越深。
“别走啊。”莫晴深放下筷子,一脸的高傲与反常的笑意,“在你走之前,我想纠正一下你的错误。”
“我没兴趣听你的鬼话。”莫亦侬反驳。
莫晴深站起来,双手抱臂,丝毫不介意莫亦侬的离开。她自顾自地说:“就算你的父亲不是莫胤,你所谓的‘庆幸’也是不存在的——我还是你姐姐。”
莫亦侬隐隐觉得这话不对劲,脚步慢了下来:“你这是什么意思?”
“什么意思?你问她。”莫晴深看了看奚凌。
☆、第八十七章 争吵
“妈……”莫亦侬站定脚步,望向奚凌显然是要一个答案。
奚凌心里难受得紧,又怎么开得了口?莫晴深明摆着是要为难她,揪着当年的事不放。她也深知是自己的错,对不起的人太多。
“妈,请您告诉我这到底是怎么回事?”莫亦侬追问,她的情绪如同她的胸膛一样起起伏伏。
“哎,何必这么见外非要她说呢?我是你亲姐姐,按理我也有义务告诉你这些事。”莫晴深慢悠悠地踱步过来,特意强调了“亲姐姐”这三个字,脸上是再悠然不过的样子。
莫亦侬冷眼以对:“如果你还要说刚才那些不堪入耳的话,那我奉劝你还是闭嘴的好。”
莫晴深侧了侧眼,微扬着嘴角轻笑:“我之前说的话不堪入耳?若你这样认为,那我也无话可说。同时我也希望你弄清楚,你不必对我这样满怀敌意。且不管你的父亲是谁,可我们毕竟是同母姐妹,你想知道我自然愿意告诉你。”
她阴阳怪气的态度令莫亦侬不解。莫亦侬也知道昨天自己伤了她的心,可一切都非她所愿。她们的血脉关系不允许她们再将那层有悖人伦的关系继续下去。况且是莫晴深她自己说的,如果选择了做姐妹,她会按照姐妹的相处方式对待自己。但现在这样咄咄逼人的样子,又是摆给谁看?!
莫胤拉住莫晴深:“你还要说什么?晴深你究竟想怎么样?”虽说莫晴深平常在他面前任性了一点,但她在外面向来是明事理、清楚大是大非的人。今天她的所作所为,难免令他恼火失望。
莫晴深挣脱开莫胤的束缚,理直气壮:“我只是在告诉妹妹一些她该知道的事,免得让她恨错了人!”她望向莫亦侬,眼中是不平、是恨。她何尝不想做个温柔和善的人,只是她受不了自己好端端的恋人突然就成了自己的妹妹。凭什么人家可以毫无负担甜甜蜜蜜地谈个恋爱,而她莫晴深却要承受这样沉重的道德碾压。甚至,她都不能在自己父亲面前告诉他,莫亦侬是她爱的人。她是被逼的,被逼成了这副可怕又令人厌恶的样子!
“妹妹”两个字格外刺耳,莫亦侬不露痕迹地躲开她的目光:“你说。”她受不了莫晴深眼里的恨与脆弱。
莫晴深得意地瞥了一眼莫胤,转而说:“你该不会以为你母亲是插足我的家庭的第三者吧?然后把她脑补成一个怀了我爸爸孩子却被逼远走他乡、忍辱负重的可怜小三,而我自然成了仗势欺人、尖酸刻薄的大小姐。是这样吗?”
莫亦侬不语,她承认,她对母亲与莫家关系的猜测就如莫晴深说的那样。不过,以现在的情况看来,她似乎想错了。
莫晴深冷笑,锐利的目光转向奚凌:“事情当然不是你想的那样。”被她刻意埋藏多年的记忆正逐渐露出端倪。她从来没有忘记过,说她早就忘了那些事,也不过是她的自欺欺人,“我才是被母亲抛弃的孩子,我和爸爸才是从来没被她放在心里过的人。”
说这些话时,莫晴深的头痛愈加厉害,沮丧与失落笼罩着她。小时候的回忆并不是很愉快,至少,当家里只剩她和爸爸还有严厉的奶奶时,她感受到更多的是害怕与孤独。
莫亦侬微张着嘴,事情反转得太快,这与她想的一点也不一样。这么说来,她和莫晴深是同父同母的亲姐妹,血缘关系远比她想得更深更密切。她咬着下唇,全身都起了鸡皮疙瘩,她们曾经的关系竟然如此可耻,说出来多么令人不寒而栗。
“为了追求自由和事业,就真舍得丢下自己年幼的孩子与丈夫一走了之。”莫晴深眼神怔怔,幼时受到的伤害阴影一直笼罩着她。
“不要再说了!”莫胤皱着眉小声阻止。说起这些事,他也万分困扰与难受,曾经受到的打击不比莫晴深少。
“凭什么不让我说?!”莫晴深气愤地反驳,“如果因为时间久了就可以被原谅,那我们又算什么?可以任人欺负与践踏的羔羊吗?我永远都忘不了,那天晚上我是怎么求你的。”莫晴深眼里充斥着泪水,冷漠地注视着奚凌。
奚凌摇头:“晴深,对不起……当时的事情很复杂,我也是……”
“谁稀罕你的对不起?”莫晴深厉声打断她的话。看她越痛苦,心里报复的痛快/感就越强烈,“我也不想听你解释。”如果当初真的有什么误会,那之后奶奶去世,奚凌有千千万万个机会回家解释,可她不但没有解释,反而消失了二十几年。
“我不信!”莫亦侬否认,“这绝对不可能。”莫亦侬知道奚凌很热衷于绘画创作,但凭她对母亲的了解,这还不至于让母亲抛夫弃女去追求她的艺术事业。
莫晴深像是听见了莫大的笑话,古怪地笑了起来:“不信啊?你可以问问她。当面对质,怕什么。”
莫亦侬抱着最后一丝希望:“妈,你真的如她所说,为了个人的利益自由,抛下孩子丈夫一走了之?”
此刻,奚凌除了承认还能说些什么呢:“晴深说得没错,当初的确是我有错在先。”亲口承认自己曾经的冷酷无情总是艰难的。
“莫亦侬,你听见了?她亲口承认了。”
莫亦侬无法接受自己的母亲当真如此狠心:“那时候你最多也就六七岁,小时候发生的事,你为什么会记得这么清楚?也许,也许其中另有隐情。”
莫晴深嘲讽地笑了:“都到这个地步你还在怀疑我。我为什么会记得那么清楚?因为那个晚上,我在大雨里追出门求她不要走,我……”莫晴深哽咽了,加上低烧眩晕的身体,她难过得连话都说不利索。
“晴深对不起,是我的错。那时候我也是左右为难,你不要激动,听我解释好不好?”奚凌求着莫晴深给她一个机会,即使女儿不原谅她也没关系,但是她必须要好好解释。
莫晴深只感到头越来越重,呼吸困难,全身软绵绵的。她推开奚凌,用尽最后一分力气拒绝:“那些事我不想再提。滚,都给我滚!”
“晴深!”奚凌不依不饶地追上去,她不能再逃避了。
莫晴深身体难受,奚凌的纠缠令她更烦躁,她甩开她,随手拿起旁边的花瓶狠狠地砸到地上:“再也不想见到你,请你马上从我的家里滚出去!”说完,就支撑着身子向楼上走去。
奚凌被推倒在地,莫亦侬和莫胤立刻要扶她。花瓶的碎裂声也惊动到了厨房里讲得正起劲的老太太。她吓了一大跳,急忙住了口,赶着出去看发生了什么。
莫胤将奚凌扶起,他对莫晴深的粗鲁无力感到前所未有的愤怒,正想喊住她时,却听见了老太太的惊呼。
“哎哟,小姐!”
莫亦侬闻声抬头,只见莫晴深倒在了地上,她连楼梯的第一级台阶都没来得及迈上。
“我没事,快去看看晴深。”莫晴深的突然晕厥让奚凌顾不得自己。
剩下的几人混乱作一团,都冲了过去。
“晴深!你醒醒啊。”莫胤将她的上半身扶起抱在怀里,却被惊呆了。
莫亦侬走过去,看到莫晴深脸上的血——触目惊心。她吓得双唇颤抖,全身的血液似乎都停止了流动。
“快叫救护车。”莫胤吩咐到,他抱着莫晴深,手触了触女儿的额头,才发现她发着烧。她今天化了妆,有一部分原因是想掩盖住自己惨白的脸色吧。是他不好,这几天光顾着处理奚凌的事,都没好好地关心过她,连她生了病自己都不知道。以前没保护好妻子,现在又没照顾好女儿,他已经无能到不配做男人了。
莫亦侬重重地靠着墙,冰冷的墙面让她浑身泛冷,她双手都是冰凉的,脸上也因为担心与惊吓变得毫无血色。救护车快来,莫晴深千万不能有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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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有一些事需要向你们家属了解一下,麻烦和我出来。”医生对站在病房里的三个人说。
莫胤和奚凌走在前面,莫亦侬在里面多停留了一会儿。她走出门的时候听见医生问:“她有经常流鼻血或者发烧等其他症状吗?”
奚凌低下了头,莫胤想了想愧疚地说:“这个……我们也不是很清楚。”
“不清楚?你们是她的父母,为什么连这些都会不知道?”医生有些责怪的意思,“前面问的问题也不清楚。你们是不住在一起还是根本没注意过自己女儿的情况?”
莫亦侬满目愁容,失魂落魄地关上了病房门。
“那你呢?”医生询问父母无果,自然将目标锁定在莫亦侬身上。
“症状……”莫亦侬蹙眉想了想,“如果说是流鼻血的话,之前她倒是有一次,那时候她也说自己有点发烧不舒服。至于后来有没有经常的出血发热,我也不是很清楚,那段时间我没怎么见过她。”
医生做了记录:“其他还有吗?”
莫亦侬摇头,似乎预见到了什么不好的事。
医生收起笔:“好了我知道了。病人的症状看起来很像是白血病的临床表现,至于到底是不是、是哪种类型的白血病,还要等到检查结果出来才知道。”
“白血病?”莫胤很震惊,他从来未想过这三个字会与自己的女儿有关联,他拒绝接受这个结果,“怎么会……她一向很健康的,这不可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