客人送走一个又一个,可钱掌柜和店员们没一个回来,封慕云时不时瞥向门口的眼神出卖了她的着急。
“咦,金步摇怎么又开门了?”金步摇正处在秦良钧一行人回王府的必经之路上,长顺下意识的望向金步摇却发现它开门了,不由惊疑出声来。
秦良钧也被他三番五次的提起激出了好奇心,道:“这家老板可真是随性,既然路过就进去看看吧,指不定你今天还能给你家夫人买点什么回去呢。”
说罢当先跨进店内,一进店眼睛就聚焦在那个身穿简单白色长衫女子身上。
封慕云眼神也正瞥向门外,看见来人之后立即愣在当场,连身前的客人付银子也没注意到。
倒是客人有些不耐烦了,将银子大力的放在木台上,这才让封慕云回过神。
“不好意思,不好意思。”封慕云低下头,压低声音赔不是,慌乱的将包好的首饰递给客人,然后拉开下面的抽屉准备将银子放进去。
却不料手一抖,银子掉在抽屉的边上,一下弹到地上滚了几圈停在秦良钧的脚边。
秦良钧看了她一眼,不顾长顺的阻拦,弯下腰将银子捡了起来,递给封慕云。
封慕云不敢看他的眼睛,眼神闪烁着盯着他的手,见她递过来也伸出只手去接,却不料秦良钧瞬间反手将她握住。
“哎,你”封慕云情急之下呼出声,却瞬间止住,重新压低声音道:“谢谢。”然后将手使劲抽出。
秦良钧深吸一口气,上前一步,声音有些颤抖,道:“你,是不是姓封?”
封慕云被她□□裸的眼神看得有些腿软,别过头,道:“对不起,我姓蔡。”偷眼撇了她一眼,见她一副不相信的神情,慌乱的道:“您想要看点什么?”
秦良钧仿佛没听见般,似乎有些站不稳,将双手撑在台面上,自顾自说道:“你可以拆下面纱我看看吗?”长顺此时已经看出自家殿下的不对劲,急忙在旁边扶着她。
封慕云如今恨不得打自己一巴掌,为什么要开门营业,好好在里面呆着不好吗,自己很缺这点钱吗。真是不想什么来什么,她唯一欣慰的一点就是自己有先见之明将脸蒙上了,可现在又被要求脱面纱。
封慕云都想转身就跑了,可好歹还有些理智与急智,埋头道:“小女子面部有疮,不适合见人。”
“我不介意。”秦良钧毫不松口,仍然直直的盯着她,似乎眼神能穿透面纱一般。
你妹,你不介意我介意啊!封慕云在心中怒吼着,可现在有什么办法。若是她跑的话就坐实了自己的身份,她跑不赢秦良钧身边的侍卫。若是不跑的话,难道真的摘下面纱?封慕云真的左右为难了,这人怎么隔着面纱就能怀疑自己呢。
秦良钧见她一直不懂,眼睛一亮,苍白的脸上浮现出丝丝红色,慢慢颤抖着将手伸向封慕云。
“娘。”
封慕云发誓,这是她第一次觉得扬儿死板的声音如天籁般好听。连忙躲过秦良钧的魔爪,几步冲到门口,将扬儿揽入怀中。
“扬儿乖,娘不走了好不好,扬儿也不走好不好?”封慕云的声音刻意压低了,还带有丝哭腔,听起来格外怪异。
但扬儿眼中却浮现一丝暖意,反手将她紧紧抱住。
秦良钧看着母子相聚的一幕却是怅然若失的放下手,如行尸走肉般任凭长顺扶着往外走去。路过封慕云两人的时候低声说道:“刚才失礼了,抱歉。”
说罢也不等封慕云回答就走出了店门。
“殿下!殿下!殿下您怎么了?”
“快去请孙大夫,快去!”
“殿下!殿下!”
封慕云浑身一阵,差点忍不住冲出去,最后还是忍耐下来,只是紧抱住扬儿,将头埋着。
“不哭。”似是感受到封慕云的颤抖,扬儿轻轻拍了拍她的背,似是想安慰她,可又不知的说什么,最后只艰难的道出这两个字。
☆、第53章 瘟疫
封慕云牵着扬儿回到农舍时,孙正方果然不在,按理说平日这个时间他都是在家里的。封慕云自然知晓是怎么回事,心中难受,跟扬儿随便吃了些东西便将自己锁在房间里。
扬儿倒是自己一个人又去倒腾草药了,似乎丝毫没将封慕云的异样放在眼中,只是偶尔看向那紧闭的房间时眉头皱起。
孙正方回来时天色已暗,他放下药箱的同时一边的房门也“吱呀”一声被打开来。封慕云先打量了孙正方的脸色,这才装作不经意的问道:“孙大夫,今日怎么回来得这么晚?可是遇到什么疑难杂症?”
孙正方连喝几口水润嗓之后,才摇头道:“那长安王殿下的老毛病又犯了。按理说不应该啊,莫不是受了什么刺激?这病再拖下去可如何是好啊。”这话只有第一句是在回答封慕云的问题,后面的都是孙正方在自言自语,但听进封慕云耳中,又是另外一种滋味。
“孙大夫!孙大夫在吗?”门外突然传来一声中气十足的吼声,院内的三人齐齐将目光送往门口。
只见一个膀大腰圆的中年妇女背着一个瘦小的孩子闯了进来,一进来就对着孙正方吼道:“孙大夫,救救我儿子吧。”
嗓门大得让孙正方都不由退后一步,这才将那妇女迎进了专门看病的房间内,妇女将背上的小孩放到窄板上就懂事的退到一旁,紧张的看着孙正方。
孙正方皱着眉上前一步,封慕云跟扬儿也无事倚在门口看着。只见那小孩脸色有不正常的潮红,但身体却在不停的打着摆子,嘴唇也在哆嗦着。孙正方翻开他的眼皮看了看,才一脸凝重的开始把脉。
那妇女见孙正方如此神情,更是紧张得屏住了呼吸。
孙正方把完脉之后似是有些地方想不通,眉头皱得更紧了,背着手不住的踱步。妇女的眼神就像系在他身上似的,跟着他左右左右的移动,却又不敢出声询问。
突然,孙正方像想到什么似的,猛地转过身,抓起那小孩的手再次诊断了一下,又摸了摸他的脸,偏头严肃的对那妇女道:“大娘,你家里还有其他人患病吗?”
妇女摇了摇头,孙正方暗松口气,道:“大娘,你先回去吧,你不能再跟他呆在一起了。”
封慕云闻言也想到了什么,眼睛紧盯住那因为难受不断呻吟的孩子。
但妇女却是不明白,一下急了,吼道:“孙大夫,为什么?”
孙正方脸上看不出表情,语气却特别沉重,道:“这,是瘟疫。”
封慕云立即拉着扬儿退后了几步,做了之后又觉得不妥,但她确实是害怕。在医学不发达的古代,瘟疫也分很多种的,天花、黑死病、疫疠等等都统称为瘟疫。有一些病乃至在现代都不是那么容易治的,况且她又不是学医的,对这些并没有研究,也不知道如何医治,由不得她不害怕。
在这个时代,患了瘟疫就相当于宣判了死刑,那妇女开始是怔住,后来便嚎啕大哭起来。孙正方虽不忍心,但还是将她半扶半拖的赶出了农舍。至于房间内的小孩,几人虽然都知道他很危险,可还是狠不下将他赶出去。
最后孙正方只得死马当活马医熬了点退烧的草药喂他喝了,然后将房门锁上。
“老夫等明日一早便进城去禀告长安王殿下,这瘟疫一来便是尸横遍野,必须快速采取措施,拖得越久越糟。”孙正方一脸着急。
封慕云不自在的点点头,她其实很佩服孙正方,这才真的是医者仁心。在知道那小孩得的是瘟疫之后她恨不得拉着扬儿有多远跑多远,可孙正方还亲自喂他喝了药。
“从现在开始,我们所接触的一切东西,吃的喝的,都必须经过滚烫的水洗一遍,手也要经常洗。孙大夫,我马上去烧壶热水,你刚刚接触了病人的。”封慕云此时也将自己伤春悲秋的情绪丢到一旁,回忆起那些预防的措施起来,这些常识她还是知晓一二的。
“吃的东西也必须是熟的,窗户得打开通风,以后饭菜也分开吃,不能一起吃”封慕云将自己脑袋里的货一股脑儿倒了出来,听得孙正方频频点头。
第二日,扬州城内所有的医师都出动了,在郊区划了一大片地方专门隔离患有瘟疫的人群,那小孩也一大早被带走了。孙大夫如今每天忙得脚不沾地,通常三更半夜才回到农舍,有时候一夜不归也是经常的事。
扬儿开始还想跟着去,被封慕云一把拉住,好好教育了一顿,这才作罢。
封慕云现在门也不敢出,如今孙正方自然没空医治她的脚,她也不急。只是每天无聊得紧,只有扬儿这个三杆子打不出一句话的闷葫芦陪着她。
这些天她也从孙正方时不时从口中漏出的话了解到外面的瘟疫越来越严重,每天都有大量的人死去,也每天都有大量的人被带到隔离点。而且如今不只是扬州城外的村镇瘟疫蔓延,连扬州城内都开始有人被感染,一时间人人恐慌。
“朝廷不管吗?”封慕云抓住空隙问了问孙正方。
孙正方这段时间也变得憔悴了些,显然是累得不轻,摇头叹气道:“已经递了折子了,还没有下文。再说,这瘟疫该怎么管?老夫自问医术不下于那些太医,老夫现在都没想出解决办法呢。”说罢又步履匆匆的出了农舍。
封慕云皱了皱眉,突然想到顾一,这人医术不错,再说又是从后世而来,肯定会有解决办法的。可是她那人一向凉薄,如今贵为国师不知道会不会愿意出手解决。
若是自己写信给她,她应该会出手的,可那样不就暴露自己还活着了吗?封慕云眉头皱成一个川字,想起那日那个小孩难受的样子,终究还是有些不忍心,回到房间找出了纸笔。
乱七八糟的字花了几大张宣纸才把信写好,折进信封里只见信封都是鼓鼓的,将信口小心的封上之后,封慕云才想到一件重要的事。
自己现在一不出门二不出户的,哪有时间去找人送信?若叫钱掌柜来拿,恐怕他也不愿意在郊外瘟疫肆虐的时候出扬州城。
摇摇头,只得又麻烦一趟孙正方了。
“国师府?你认识他?”孙正方结果书信,听到封慕云对他交待的地点不由出声询问。
封慕云将手在身前的围裙上抹了抹,她刚刚正在做饭,听到孙正方回来的动静急忙跑出来。点头低声道:“有过一段交情,他医术还行,也许可以帮到忙,只是送信这件事您不要跟任何人提起。”
孙正方虽然平日很随和,但骨子里却是有股傲气的,此时听到封慕云夸奖别人,不由不爽:“他日日为当今陛下炼丹,如今陛下身体可是一日比一日差,你还觉得他医术不凡?”
封慕云闻言一滞,她可不知道这事儿,只得尴尬的笑了笑。
孙正方撇撇嘴,摇头走了,他可是很忙的。不过显然也是答应了为她送信,不然就不会带着信走了。封慕云长舒一口气,又回到了厨房,还有个小菜没炒呢。
这顾一练什么丹呢?长生不老药?太扯淡了吧,她到底想干什么。
封慕云可不认为顾一会不清楚那些东西都是假的,她只是有些猜不透顾一想干什么。算了,想不通的就不想了,封慕云摇摇头,扭头对扬儿说道:“扬儿,去洗手,马上吃饭啦。”
扬儿闻言放下手中的草药,乖乖走到一旁洗手,擦干净了才上桌吃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