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渐渐忆起,当初送她这本书的时候是高一,她俩刚认识的时候。
“好快,玉龙雪山也游完了,就快回去了……”
“对啊,时间真快。看,你都有孩子了。没想到我们几个人中,郑昕你先结的婚。”程逞调侃道。
“我不是开了个头嘛。你们几个,个个那么慢。”
听到这番话,陈素继续低头看她的书,不再吭声了。
六个人的旅行就这么结束了,蜻蜓点水地。几个昔日关系比较好的同学中,有做上公务员的,合伙的,读博的……大多有了感情比较稳定的另一半,结婚的也有几个,好像只剩自己是独自一人。
没想到见面的时候,郑昕把她的小宝贝带了过来,胖嘟嘟的煞是可爱。她算是那么多人中活得最实在、最女人的一个,或者用她自己的话说——传统,但她没有打算做家庭主妇,而是想在一个蛮人性化的电台做做看。相逢到现在,她没有问陈素的感情状况,可能是猜到她还在等那个人。
四年了,还没累么?
偶尔,陈素也会这么问自己。实际上,这几年里没有煎熬,仅仅是看见收藏的关于她的东西会有点小心痛,在深夜里勾起一些回忆,在他人追求的时候想起她,在同事询问的时候随意搪塞……可能,不该用自己过于忠诚来解释内心的留白,而是因为那个人太过于无可替代,以致于非她不可的执念。
第一年里,她们互有通信,第二年,她专注考研,她疲于打拼,久而久之,断了联系……陈素忙碌着,也静静守候着。可能是自尊心在作祟,她不愿打破二人共同筑起的不语之墙。
“陈律师?昨天的文书打印好了,给。”
“啊,谢谢!”
入这个事务所两个多月,还算适应。兜兜转转那么久,还是当了个小律师,平时写点文章投给签了约的杂志社赚稿费,预计可以暂时温饱。
母亲昨天又让自己去相亲……懒得耍心计,便在男人面前丑态毕露蒙混过关了。
下班前五分钟,办公室电话响起,接起时手机也响了……同事不在,电话来自他的一个难缠的客户,手机还是不断地夺命狂催。
什么事那么紧急?
好不容易摆脱掉电话,陈素忙接起手机。
“阿昕?”
“陈素!你有没有看新闻?那个……”
“我还没下班啊,看什么新闻?你慢慢说。”陈素也有些紧张起来。
“一个刚刚到南京的航班,降落的时候出问题了!伤亡目前还不清楚,我一个朋友说里面有爱斯特尔大学的留学生,好像是……应该是和欧阳一批的,她同学也在里面。所以你快点联系下吧!”
刹那间,脑子有些空白。陈素挂下电话,哆嗦着打开通讯录拨出欧阳中国的号码。可是,已关机。她不假思索抓起钱包就往外冲,拦下一辆正巧下了人的空车。
“去机场,拜托了……”
因为是晚高峰,一路上全是大大小小的车。欧阳的手机还是一直没开,机器女音剐得心流出泂泂的血。开一段就有一个红绿灯,开一段就有好多行人……为什么那么多红绿灯?那么多人?那么慢?
“小姐?小姐你别哭啊。哎呀……”
眼泪啪嗒嗒地往下掉,陈素没法思考任何事,听进任何人的话,死咬着嘴唇,好像这样就可以把噩梦打醒。
到了机场,付钱的时候手都是抖的。夺门而出,她问着身边经过的人:“不好意思,我想问一下那个美国的航班……”
“对不起,我也不清楚哦。”
“不知道。”
“你去问下服务台那边的人吧,问我们没用的呀……”
路人无奈的话在她耳边萦绕,让她知道自己就像个无头苍蝇,失控的野马。
终于找到服务台,她急切地问一个年轻的工作人员:“刚刚有个出事的航班,现在怎么样了?”
“啊您说那个美国的航班吗?伤者已经送S医院了……”他亲切地问陈素,“请问还有什么可以帮到您的吗?”
陈素没再问下去,不敢再问了,她又拿出手机拨号。
耳边的机场广播,中文和英文交替地播报,化成模糊的背景音。有几个人尖锐的笑声,也刺不进耳里。在不变的声音中,她贴着一根石柱慢慢滑至冰冷的地面。
有什么好怕的?肯定没事的啊!最坏也只是伤着了而已,轻伤……老天爷,我只求她没事好不好?
傻子,你怕什么啊!
作者有话要说:
☆、--最终章--
法国梧桐的阴影,有种典雅的失落感。华灯初上,照耀着这座古城正在横行霸道的喜悦和悲伤。本以为,聊或是不聊,见或是不见,坚持或是放弃,全由互相羁绊的两个人几般纠结后来抉择。今天才领悟,原来命运的作弄是如此的莫测和诡异。
现在,还有那可悲可笑的所谓自尊吗?
“拜托你,接一下电话好吗,欧阳……拜托……”
冰冷的指艰难地按完键,渴求已久而快要了她命的两声“嘟”过后,传来了朝思暮想的声音……
“喂?素?”
“你,你现在在哪里?”
“我在……在南京禄口机场这里。”欧阳的语气竟有一点泄气,但陈素完全没注意到。
“在哪个位置?”
心快要跳出嗓子眼,她亟不可待地跨过刚刚走过的斑马线,向机场里面奔去。
“我在一号出口这里,你在机场?怎么……”
一号出口?三号,二号……陈素看到了白色的光从一道门里射出,接着一道身影从里面踏了出来,又慢慢踏了回去。身影微微猫着背,和每天粘稠的记忆里的一模一样。
“其实我本来……”
身子震了一下,有人从身后抱住了她。
“想给你个惊喜的。”
棉麻的材质中透着她的味道,她拼命地呼吸,享受着独一无二的人独一无二的味道。
“陈素?!”
“你把我吓死了,吓死我了,吓死我了……”
欧阳拉开她的手转过身来,疑惑:“怎么了?”
“你不是在那个航班上吗?没事吗?”泪眼汪汪的陈素从上到下看遍摸遍了眼前的宝贝,有喜有忧,不知所措。
“什么?你说比我早到的那班吗?我是在后面的班次,没有和我同学一起。听说他们也没什么关系,最多受了点轻伤……”
欧阳顿住了,她看着陈素泣不成声,小小的嘴扭曲地咧着,浓黑的睫毛因泪水沾在了一起……
“你不联系我,不回来找我,回来也不告诉我……欧阳晔,你个混蛋,他妈的真混蛋!”她又哭,喜悦,责怪,愤怒,一切都交织在一起,只因为面前这个女人。
“我只想给你个惊喜啊,我也……”
她踮起脚尖用唇堵住了她的话,扣紧她的后脑勺,用柔软而湿滑的舌舔舐着完美形线的唇。这个吻绵长,微咸,苦涩,含了千百种情绪,抑或就是一种……她一度想咬下去作为惩罚。
吻毕,她凝视着她,带着哭腔,说:“不要再离开我了,好吗?”
欧阳笑了,魅得过分。她一把拥她在怀里。“傻瓜。”
我回来了,也不会再抛下你走了。
侧卧在宽大的大楼顶层的床上,她抚着陈素的手,淡淡地说:“回来之前,我有想过,你会不会已经有了别人了。其实我想这个问题想了很久,不敢问你,也怕知道事实。”
“怎么可能。”
“你会不会觉得我很好笑?我觉得挺逗的,我对你,没有那么自信。”
她把手放在嘴边,细细地亲吻。
“我爱你,陈素。”
“……”
“两年多了,每当我想联系你的时候,手指都没法动弹。害怕你疏离了语气,害怕你故意不回复。但是我又想,如果你还爱着我,如果我不说,你也沉默下去,那样的话,你慢慢地也会放弃,就可以自由,就可以做一个正常的女人,你爸妈也会……”嘴被捂住,身后的人示意她,不要再讲下去了。
“什么是正常?从遇见你开始,你就是我的正常,”她说,“还有……我爸妈早离婚了。”
欧阳转过身,瞪大了眼,问:“什么时候的事情?”
“高中毕业的时候……我不想谈起这个,我不想我们之间的事被老一辈的人影响。就算会因此受罪,那加上以前的委屈,所有不愉快……只要换得你就够了。”她深深地看着他,“陈素的人生,只有你能让它完整。没有你,它就是破碎的。”
“……上次,乔导跟我联系了。但是我又不太想进圈子了,这样才能陪着你……”
陈素愕然,坐了起来,说:“为什么?学成归国就要用起来啊,那这些年我们不都白等了吗?那么好的机会!”
“你真的那么想吗?”她的眼里满是征询。
“对啊,”她万分坚定,“让我阻拦你这么残忍的事你竟然让我做?绝对不行。”
欧阳陷入沉思,陈素慢慢贴近她。
“晔,别犹豫了。你是明日之星,相信自己啊!”她啄了啄她的唇,“我的女人,是最优秀的。”
她将她揉进怀里,柔声道:“谢谢你,素。”
“谢什么,再这么说我就打你,”她想了一会儿,“晔,明天去见我妈吧。她住离这里不远的地方。”
这么多年,陈素从她母亲的不止一次的神情中她可以辨别出,母亲一直知道自己还深爱着,还等待着那个她无法在女儿面前启齿的那个人。虽然她们的爱情不会因任何人而改变,但是陈素还是想尝试去得到她的理解和认可,就算那个过程有多难。
“也是迟早的事……”欧阳说,“好。”
十六岁到二十四岁的时光,其间的往事如风如雨。好不容易,能这样紧紧相拥;好不容易,有一个一辈子的承诺。等到这一刻,陈素觉得自己是幸运的,圆满的。
她翻身环住已经熟睡的人,轻声而深情地说:“我爱你。”
或煎熬或安稳,或痛苦或快乐,若是两个人都心甘情愿,那就这么一辈子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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