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到底见到了什么,是什么给你家招来灾祸,你必须一字不差地告诉我,否则等那东西再来,你们所有人都得死。”
先前薛止那一剑已彻底激怒了那石头妖物。它奈何不了他们,可拿捏住姚府上上下下数十条人命还是轻而易举。
姚家小姐闭了下眼睛。
“天女。”估摸着是因为这疮长到了喉咙里面的原因,她的嗓音半点都不见女子的妩媚清亮,在这y-in沉沉的夜里莫名地透着森森鬼气,“一尊莲花天女像。”
石像、女人,还有莲花所有的东西都隐约被一根看不见的丝线串联起来,背后连接着一重重y-in谋与血腥。
“某先谢过姚小姐的坦诚。”
穆离鸦转身就走,莲儿看到他丢下自家小姐,连惊慌都顾不上了,“我家小姐有救了吗?公子,求你救救我家小姐。”
她扑通一声跪下,就差没抱住他的双腿了,“我家小姐没害过人,求公子救救她。”她打小就给这姚家小姐做丫鬟,不但没有受到苛待,反而过得比在自己家中还要惬意。
穆离鸦没有接她的话头,“带我们去找知府。”他后半句话是和薛止说的,“如果他不答应,就用点法子让他答应。”
远方是黛青色的山峦,还有几个时辰天就要亮了。
一定要在太阳升起来以前,否则这姚府所有人都会死。他虽不吝惜于犯杀戒,但能救一人就是一人。
被他的急促感染,莲儿快步带着他们到了知府歇息的院子。
“做,做什么?”
薛止破开门,快步冲到姚知府床前,一剑钉在他脑袋边上。
刚从梦中被叫醒的知府连话都说不利索了,“你们这是……”
“意欲刺杀朝廷命官。得了吧知府大人,你要是不按我说的做,你们所有人都得死在那石头天女手上。”
听到“石头天女”四个字,姚知府冷汗登时就下来了。他大着舌头勉强问道,“你……你们要什么。”
“姚知府,某要马车还有出城的文书。”穆离鸦冷淡地说,“你要是不给,就别怪刀剑无眼。”
姚知府面如金纸,哆哆嗦嗦地从床上爬起来,“是是是,我这就给二位准备。”他有些畏缩地看了眼薛止手中的剑,“你们这是要做什么……?”
“去找那座天女庙。”穆离鸦停了下,“救你女儿和你全家的命。”
大雍朝实施宵禁制度,除元宵节外,每日二更天起就有士兵衙差在街上巡逻,除打更人外,任何胆敢在街上游荡者被抓到一律按盗贼处理。
而就是在这深浓的夜色中,一架马车疾驰着奔向城门外。有士兵看到这一幕,想要叫停,刚开了个头就被身旁的百夫长捂住了嘴。
“嘘。这车是知府家出来的,你我都开罪不起,就当做是没看到。”见那小兵懂了自己的意思,他慢慢地松开手,“我记得你家里还有生病的爹娘。”
这世道越发地不景气,前几年南方大旱,今年又发起大水,许多农民家遭了灾颗粒无收,更衬得官家那一点微薄的饷银俸禄难能可贵。
城门寅时一刻开,申时三刻闭,年复一年,雷打不动,今日当然也不例外。
穆离鸦撩起车窗上的帘子就见城门紧闭,一如知府一家被断绝的生路。
薛止松开手中紧攥的缰绳,一眼就看到那哨塔高窗里透出的一点点灯火,接过他手中盖了知府亲印的文书,在他耳边低语了一句,“等我回来。”
“速去速回。”
他停顿了一下,想不出别的话要说,薛止嘴角扬了下,放下帘子,头也不回地走了。
“公子。”
“有事吗?”穆离鸦将注意力转向车厢内的第二个人。
她戴着面纱,遮住了面上大部分狰狞的疮疤,一双美眸中盛满了忧虑,正是“重病”的姚家小姐。
“我爹他们不会有事吧?”
“这取决于你。”穆离鸦没有给她任何正面承诺,“姚小姐,你现在只要担心一件事,那就是你到底能不能带我们找到那座天女庙。”
在姚府的时候,她直言自己对那天的记忆已有些模糊了,说了半天都难以说清究竟那诡谲的天女庙究竟坐落于哪一座山头,只说如果亲自去的话一定能够认出来。
“姚小姐,时间不多了,你跟我们来,一定要找到。”所有的东西都建立在找到那座天女庙上,如果无法找到那么一切都将是白搭。
“我家阿沁还生着病……”姚知府的牢s_ao刚开了个头就被薛止横在面前的那把剑给硬堵了回去。
“姚知府,某保证,如果能顺利解决这件事,令媛一定会毫发无损地回到府内。”如果不能,反正一府的人都是要死的,死在哪里又有什么干系?
这姚家小姐听懂了他没说完的后半句,从头到尾都表现得无比镇定,只有那轻轻颤抖的手泄露了内心的恐惧。
薛止一身黑衣,下车后登时融入到融融夜幕里,贴着城墙点了三下就如一片轻飘飘的落叶般飞了上去,轻快矫捷得如同夜枭。
他翻窗进到哨楼顶部的房间,径直走到短窄的木板床前,冲着沉睡的那人就是两下。
这守城门的官吏睡前喝了几两黄汤,此时好梦正酣。冷不丁被人拍着脸颊从梦中拽了出来,登时就冒出了火气。
“叫……叫什么呢?别,别烦我!”他含糊地嘟囔了两句,翻了个身准备继续睡,没想到那只手还不依不饶,抓起他的衣襟就摇,他这才像赶苍蝇似的胡乱挥舞起手臂,“j-i都没叫,边上去,扰了爷的好梦,跟,跟你没完。”
看这人怎么都叫不醒的癞皮狗架势,薛止眉头皱了起来。
要是穆离鸦在这个地方,大概会换个法子继续叫,一直到叫醒为止,可他又哪里是这么好脾气的人。他魂魄不全,靠着厉鬼残魂吊命,一急煞气就涌了出来。
“还不醒?”他威胁x_ing地说了这么一句,可这城门郎非但不醒,还打起了鼾,显然是再度睡了过去。
城门郎才刚沉入睡梦就感觉什么冷冰冰的东西擦着耳朵边过去,激发了他本能中的危机感,使他猛地睁开眼睛,对上一双y-in沉的红眼珠,险些吓得在吱儿哇乱叫。
他稳定了一下心神,小心地往自己左边看去,看到一柄倒映着火光的雪亮利剑,迅速将头扭了回来,假装自己什么都没看到。
“不要想着喊人。”薛止的眼眶微微凹陷进去,轮廓也比寻常中原人士要深,那一脸苍白的病容更衬得眼珠中的血光如妖鬼般骇人,“开城门,我们即刻就要出城。”
城门郎哆哆嗦嗦地又瞅了眼耳朵边上的那把剑,“有,有文书吗?如果没有……”如果没有,天皇老子来了也不能开门。能做到这个位置,也是需要点眼力劲的,他默默把后半句话咽了下去。他打算先跟对方虚与委蛇,将对方带到城门兵前,在让他们趁机抓捕这不法之徒。
“你说这个?”
薛止将一样东西塞到了他的手中。
“哦这个……这是?”
城门郎起初并未把这当回事。他看守禹州府城门十多年,见过好些伪造的文书,直到看见那方鲜红的知府官印,最后的瞌睡彻底醒了。
不论这人出于何种理由,他既然手持知府文书,就一定是有要事在身,而耽搁了知府大人的事可是重罪。
“……这位大侠请跟我来。”他用此生最快速度穿好衣服,过去叫醒了还在昏昏欲睡的城门兵。
“开城门!现在就开,有急事!”
一排排的火把燃起来,照亮了暗沉的黑夜。士兵们吆喝着,宽阔的城门一点点朝里打开,而城墙之上比手臂还要粗的锁链哗啦啦地响,沉重的吊桥缓缓落下,覆在了宽而深的护城河上,为行人搭建起了桥梁。
薛止重新握住马车缰绳,猛地抽动一下,骏马马蹄高高扬起,拉着身后那架载着知府家小姐的马车向着远方的山峦奔驰而去。
……
时近深秋,更深露重,尤其山间更添清寒,连呼出的气都要凝成白雾。
马车停在山腰的位置,再往上就无法行进,于是车内载着的人都下来,用脚走剩下的路程。
薛止走在一行人的最前头,而穆离鸦一手扶那病歪歪的姚家小姐,一手提着盏血色的灯笼走得就要慢一些。
“是这座山,我记得没错。”姚家小姐裹紧了肩膀上的披风,低声说,“我可以用x_ing命发誓。”她长久卧床,体力非常差,走不了两步就气喘连连,是穆离鸦硬拉着她走的。
不用姚家小姐说,穆离鸦自己就能感觉得到,这山中风水有些古怪,y-in气尸气如一条湍急的河流,簇拥着他们向着某个方向急速涌去。
三人一脚深一脚浅地向着山顶走,忽地头顶什么东西急速掠过,带起哗啦啦的响动,姚小姐指甲反嵌进穆离鸦手里,险些惊叫出声。
他手腕上的伤口涂了林连翘开的药后不再渗血,突然被人这样抓,还是禁不住皱起眉头。
“……抱歉。”姚家小姐回过神来,连忙松开手,“我不是有意的。”
“是乌鸦。”
“啊?……哦哦,这样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