等到村子里的农户都起来喂鸡了,秦渡终于等到了人。
陆小九风尘仆仆,扛着罗成翰出现在秦渡眼里的时候,秦渡感觉浑身的力气都回来了,可看到罗成翰灰头土脸的模样,也是一惊:“这是怎么了?”
陆小九把罗成翰往床上一丢,活动活动肩膀,龇牙咧嘴:“秦将军,我们找到霍恩了,听你的,没惊动他,只把跟他联系的外族小子给料理了。罗成翰,他就是累得,睡一觉就好。”
秦渡给他倒了茶,陆小九感激地接过,一口喝干:“找到霍恩的落脚地之后我们都没睡,前几天一直没什么发现,本来应该是昨天回来的,但罗成翰不甘心,非要再待一天,让你们担心了。”
秦渡还想给他添上茶水,陆小九却将茶壶拿过来,直接对着茶壶喝起来,等终于解了渴,抹了抹嘴唇,继续说:“但也亏他多留了一天,才等到那个和霍恩联系的小子。我们本来准备好好问问他的,但是他娘的外族鸟语一句也听不懂,哇啦哇啦的,我估计不是什么好话,罗成翰就把他脖子拧了。呐,这是从他身上搜出来的。”
秦渡接过陆小九递来的信,可惜全是外族文字,也看不懂,递给叶峥,叶峥也只是摇摇头。
“那个,要不,我拿这个去问问林大夫?”秦渡小心翼翼地开口,暗自观察着叶峥的脸色。
陆小九差点被茶水呛着,瞪大了眼睛也望向叶峥。
叶峥却耸耸肩,笑得自然:“我没意见。”
秦渡得了首肯,心说自己怎么变得畏首畏尾的,这么一件小事竟然也不自觉地开始看叶峥的脸色,真是越活越没出息了。看了看外面,估摸着林远该是已经起来了,便拿着信出了门。
一有八卦,陆小九就兴奋,抬头望着叶峥:“叶姑娘,你不跟去看看?”
“去看什么?”
“哎,就那个,林远啊。”陆小九一拍大腿,眼神发亮:“你就不担心他还对秦将军有那个意思啊?”
叶峥拍拍陆小九的头:“你不懂,她怕我不高兴所以哪怕是因为正事去找林远也都犹犹豫豫的,已经是开始在意我的感受了。对我来说,这就足够了。而且,这种事,只有一方有意的话,是没用的,我相信秦渡。”
陆小九好像有点明白,但又不是很明白,眼珠子转了转,没有八卦好看,也就钻到床上补眠了。
林远见到秦渡,颇为惊讶,等秦渡表明来意,他却十分乐意帮忙。虽然知道这个人不会属于自己,但林远依旧是很喜欢秦渡的,冷静之后,他发现这种喜欢已经如同细水长流一般,不再那么强烈,也不再那么想要占有,只要能看着她开开心心的,林远觉得也就够了。
他本来并不是个心思单纯的人,但对方是秦渡,他很想真诚一回。
等看完那封信,林远若有所思:“秦姑娘,我能知道这信是从哪里来的吗?”
秦渡有求于他,自然不能有所隐瞒,但对于一些关键的点秦渡依旧模糊带过,林远听得明白,也不去细问,知道大概之后,林远开口道:“秦姑娘,从这信上来看,这写信的人字里行间信心十足,但在我看来,他应该还没得到收信人的信任才对,否则不用这么强调自己已经成竹在胸。而且,信中还提到,他现在手边可用之人很少,需要收信人的支持。”
秦渡点了点头:“林大夫,我知道了,多谢。”
林远将信纸叠好,递给秦渡:“无妨,秦姑娘,我虽不清楚你到底要做什么,但林远真心愿你此行能够顺利,平安归来。”
“借林大夫吉言,秦渡记下了。”说完向他深深一拜。
林远礼貌地扶起她,目送她离开,不知道为什么,竟有一种秦渡再也不会回来的感觉。
作者有话要说: 叶峥:小九别哭,过会儿我来收拾她。
陆小九:谁哭啦——!
秦渡:谁收拾谁?
叶峥:呵呵呵,你收拾我,收拾我。
☆、大仇得报?
等秦渡将信的内容与他们一说,陆小九激动得要命:“那我们就趁他现在还势单力孤,一举拿下!”
秦渡摇头:“等我先写信给圣上,让他派人来肃清益州城外族势力,否则霍恩一死,他们必定有所察觉。”众人都没有意见。
而易淮接到秦渡的信,笑得得意,将信纸递给许梦边:“来,你也来看看。哈哈哈哈哈哈哈,果然是秦格的女儿。”
许梦边大略扫了一眼又还给易淮:“全赖圣上英明。”
“恩,关于益州城内的事情,你找人去办吧。”易淮动动脖子,发出咔咔的响声。
“无论如何给我把霍恩的人头带回来。”
“属下领命。”
秦渡在霍恩落脚的地方等了三天,没发现最近有人来联系他,看着霍恩越来越焦躁,秦渡心里很畅快。
等到陆小九带来朝廷人马已经到了益州的消息,秦渡明白,多日的等待终于要有了一个了结。
那天夜里,睡不着的秦渡起来擦拭自己的□□,叶峥也起来了,从背后环住她的肩,咬着她白嫩的耳垂:“害怕吗?”
“不怕,但是很紧张,就像从前猎狼的时候那样,非常紧张。”秦渡缓缓开口,“然后那次,你就受了伤。”
秦渡觉得不能联想,一联想就心慌得很,可当时叶峥身上的狰狞的伤痕,一直在秦渡眼前挥之不去。
叶峥揉揉被自己咬出牙印的地方:“所以你害怕这次我也会有事?”
秦渡沉默了。
“又想劝我不要跟去吗?”
“这个问题,无论你问多少次,我都会说是。”秦渡转过身,和叶峥对视:“叶峥,如果你因为我失去性命,那我这辈子都无法原谅自己。”
这次换叶峥不说话了,只是紧紧抱着秦渡,将头埋在她的颈窝。秦渡摸着她的头发:“但是我知道,这种时候,你一定会坚持要陪着我的。”
“你知道就好。”
叶峥真的不想再在这个问题上和秦渡起争执了,明明都是为对方着想,可是总是无法达成统一,甚至差点闹得分手。叶峥一想到那段伤心的日子就很难过,忍不住又将秦渡抱紧了些。
“恩,睡吧。”秦渡拍着叶峥的背,声音温柔。“明天一过,一切就都结束了,到时候我就陪你回玄铁山庄好不好?你大哥要是不喜欢我,我就在离你们山庄最近的地方搭一个小棚子,天天守着你。”
叶峥搂着秦渡的脖颈,笑得甜蜜极了:“我哪舍得让你一个人,要是大哥真的给你脸色看,我就搬去你的小棚子,气死他。”
秦渡亲昵地蹭蹭她的鼻子,两人抱着睡了。
天亮之后,四人整理一番,秦渡的眼光从他们的脸上一一看过去,像是要永远把他们的样子记在心里:“诸位,秦渡能有今天全靠你们,感激不尽。但是,在对上霍恩的时候,秦渡恳请你们不要插手。”
陆小九瞪着眼睛想说什么,却被叶峥按住:“好,我们就在一边,但是如果你有受伤的危险,我是一定要出手的。趁人之危也好胜之不武也好,我都不管。你明白吧?”
秦渡虽然想光明正大地复仇,但也绝对不是不知好歹地一心想去送死。对着叶峥点了点头,秦渡看向罗成翰:“翰哥,我们走吧。”
“恩,走。”罗成翰站起身,抖了抖袖子,一个人先出了门。
到了地方,霍恩乍见四人气势汹汹,颇为惊讶又很快从容起来:“小秦啊,我就知道是你在坏我的事。”
霍恩见那日联络人走后再无消息,就已经觉得不对,只是他在中原多年,原先的部族早已变了许多,势力划分已经和从前有很大不同。如今的这个首领,年轻桀骜,根本不把霍恩的老资格放在眼里,霍恩对他也有忌惮,所以并未再行催促。
况且放走了秦渡,会有这些障碍也在霍恩意料之中,他自视甚高,也不觉得秦渡真能成什么大事。
“霍恩,我来取你的狗命。”秦渡抬起枪,枪尖寒芒刺得霍恩眼睛一酸,他没想到秦渡真的如此绝情,原来自己从前最得意的将领也真的有对自己兵刃相向的一天。之前在城守府里,霍恩只当她是小打小闹,如今却说要取我的狗命?
霍恩其实一直活在纠结中,他生来是胡人,可几乎在中原待了半辈子,他一生中的两个至交好友秦格、段戟也都是汉人,他甚至还在武肃营里当了数年的统领,为保卫中原太平付出过许多。
刚开始他常常对自己的身份产生怀疑,对自己要做的事也产生怀疑,我除了还流淌着胡人的血以外,其他的都和汉人没什么两样,汉人的土地养育着我,我们说着一样的语言,写着一样的汉字,穿着一样的服饰,吃着一样的食物,我为什么要帮着胡人来侵略他们?
但后来霍恩还是选择了自己的部族。是的,我熟悉中原,喜欢中原,但是中原少了我一个不要紧,而故土的人民更加需要我,我喜欢这种被需要的感觉,只有这个,中原给不了我。
况且,中原人都信奉“非我族类,其心必异”,在得知我的身份后,不是都要对我赶尽杀绝吗?那我还有什么可犹豫的呢?
“呵呵呵呵呵,好啊,秦将军,割了先皇人头的秦将军,了不得哇!”霍恩也抽出腰间长刀:“易淮那狗皇帝许了你甚富贵?恩,他是不是想让你代替你爹做皇后?”
秦渡听他言语轻佻,更有对秦格不敬之意,心头怒火大盛,一个冲刺到了霍恩面前,枪势破风而来,霍恩长刀一挡,意欲断了秦渡攻势,没想到秦渡虽情绪激动,但脑子并不昏乱,刚刚只是虚晃一枪,如今手腕一压,枪头摩擦刀刃而过,将长刀挑向一边。
霍恩虽然强壮威猛,但毕竟年龄渐大,面对秦渡密集的攻势,多少有点力不从心,更发现几个回合下来,手中陪伴自己多年的长刀竟也卷了刃,也是颇多感慨,事到如今,只能拼死一搏。
秦渡一直都知道霍恩的武功在自己之上,所以从未有过轻敌的念头,但见霍恩突然发力也是颇为惊讶,手中□□大开大合,要将他逼退。
霍恩看她应对自如,也不知是该欣慰还是懊恼,膝盖一软,抬手向秦渡做了一个手势,那是段戟从前教秦渡练枪后向她表示鼓励的手势,秦渡看在眼里,猛地鼻子一酸,心里苦得要命。
虽然恨透了眼前的这个人,但过去数年的时光不是那么容易就能忘记的,在他还是统领的时候,秦渡知道,他也是非常疼爱照顾自己的,只是现在看来,那些都是包藏祸心的□□罢了。道理秦渡都明白,但人到底是感性的动物,也许他不安好心,但那些照顾也确实给当时接连遭受人生大变的秦渡带来过温暖。这样的心情,秦渡没有对任何人说起,连叶峥也没有,因为那只是一小部分,更多的是恨意,彻骨的恨意。
但猛然看着这样一个手势,秦渡还是恍了神。
也印证了罗成翰之前说的,在对战中,自己的任何一点犹豫都会被霍恩狠狠抓住。等秦渡反应过来,耳边响起叶峥的惊呼:“小心啊!”霍恩的长刀已经架在了自己脖子上。
“小秦啊,我早就教过你,不要同情你的敌人。”霍恩眼神冷淡,盯着秦渡的右手,若是她动了一丝一毫,霍恩告诉自己,我一定会立刻将她的头割下来。
可他终究还是低估了秦渡的决心,秦渡完全当脖子上的冰冷刀锋不存在一般,身体前倾,霍恩感受到自己的刀刃划开她的皮肤,同时,秦渡的枪头□□了自己的胸膛,自己到底还是心软了。
“我也不是第一次让你明白,我不是一个很好对付的人。”
秦渡跟着霍恩一起倒下,血滴在霍恩脸上,反手抽出枪头,又再狠狠地捅进去:“霍恩,我爹和师父都将你当做最好的朋友,我怀疑他们早就知道你是胡人,只是不想易伯伯对你有芥蒂才一直帮你隐瞒。可是你呢,毒死我爹,暗杀我师父,这个仇,我不能不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