许梦边抱着盒子离开,心中对这害人之物也是十分厌弃,随手将它扔进了一口枯井中。
柳氏此时刚从皇后宫里出来,瞥见了许梦边的动作,顿觉蹊跷,叫了贴身宫女把盒子勾了上来。可她也无从分辨这药丸的功效,只是本能地觉得,肯定不是什么好东西。
而这一幕又都被小蓉收进眼底,立刻去禀告了秦渡。
"无妨,她若是要拿那东西害人,不用我出手,易淮第一个就不会放过她。"
小蓉如今依旧算是易淮的线人,不过如今易淮很少宣召她询问秦渡的动向了,大概也是渐渐放下了戒心。这让秦渡很满意,但让他毫无防备是不可能的,秦渡觉得自己也是时候做些什么暗中帮林远一把。
"丞相的侄女吗……这身份不错。"
近来秦渡十分嗜睡,可精神一直很差,易淮来看她时,见她疲惫的神色竟渐渐和记忆里秦格中毒后的面容重合,惹得易淮心惊。问起秦渡,她也只是摇头,说最近总是觉得累,太医也说不出个所以然。
易淮召了小蓉前去,心中惴惴:“皇后最近可有什么奇怪的地方?”
“并没有,只是确实身体欠佳,茶饭不思。”
小蓉既这么说,易淮觉得秦渡该不是装病吓唬他,那就是为人所害了。易淮的目光渐渐冷淡下去,看秦渡的情况,那人似乎还用了和他当年一样的手段。
“朕看此事没有这么简单,你去暗中查访,看看最近是什么人在负责皇后的一日三餐。从明天起,她的膳食也从朕这里检查过了再送去。”
易淮想着,先放出消息从明日开始检查,看能不能激得那贼人做最后一搏。
那柳氏还沉浸在秦渡身子不爽的快活中,她没那个胆子弄死秦渡,但是能让秦渡不痛快实在是一件乐事。
“哈哈哈她不是见天儿的说身体不适不能见我们吗,这回我帮她一把,她也不必撒谎了。”
“是啊娘娘,煞煞她的威风也好。不过这药丸虽不起眼,但长久用了恐怕也……”
“怕什么!要真死了也查不到本宫头上!”柳氏眉毛倒竖,狠狠剜了那宫女一眼。那宫女只能忙不迭地低头赔罪,好不容易才哄得她高兴。
“不好了,娘娘!”说话间一个小宫女慌慌张张地跑进来,惹得柳氏再次烦躁起来:“慌个什么!”
那小宫女气喘吁吁:“圣上他,好像知道了什么,说是以后皇后娘娘的一日三餐都要经他检查呢!”
“圣上竟然如此宠爱于她!”柳氏气得将手中茶杯摔在地上,溅起的瓷片划伤了那小宫女的手臂,她却什么也不敢说。血液渐渐浸湿了她的外衣,柳氏却看也不她的伤处,依旧抓起那药盒子就朝她头顶上砸,厉声呵斥:“不中用的东西,今天把这盒子里剩下的全给我下到她的晚膳里!”
贴身的宫女唬了一跳:“娘娘不可!”可柳氏此时已经嫉妒得发疯,什么也听不进去,只求得这一时的痛快。
那小宫女唯唯诺诺地捧着盒子退下,哭得难受极了。柳氏只顾自己撒气,全不管她的死活,如今皇后宫里查的那么严,下药已是千难万难。
小宫女望着远处灯火通明的宫殿,暗自做下决定。
晚间,易淮来陪秦渡用膳,仔细观察着她的脸色,越发觉得她中的果然和秦格是同一种慢性毒药。这药再次出现,说明在当年事件的知情者中,还有人活着。莫非此举是在试探我?易淮心不在焉地动着勺子,秦渡看在眼里,默不作声。
忽地小蓉进来通报,说是珍妃宫里有个小宫女要觐见皇后娘娘。
秦渡讶异:“珍妃宫里的,这会儿来做什么?”
而久居宫中的易淮倒像是猜到什么,拿过帕子擦了擦手:“让她进来。”
那小宫女捧了药盒进来,额头和手臂上的伤口都还未处理,此时看着触目惊心。
“怎么伤成这样?小蓉,快去将我的药盒拿来。”秦渡也不问别的,就连忙将那小宫女拉过。
“现在时辰晚了,太医也正在换班,喊他们来要耽误时辰。我从前受伤都是自己包扎的,”秦渡一边为那小宫女清洁伤口一边软言相慰,而易淮坐在一边只是盯着那药盒。
“皇后娘娘,奴婢万死!”那小宫女眼眶里忍着泪,忽地就朝秦渡跪下。秦渡依旧一脸迷茫,易淮却已经明白了来龙去脉。
“是珍妃指使你给皇后下药的?”易淮的声音充满威严,吓得那小宫女不敢抬头,跪伏在地上:“是。”
秦渡还想问什么,却被易淮抬手制止了。她也就乐得轻松,看易淮如何处置。
“这药是哪里来的?”
小宫女瑟瑟发抖:“奴婢不知,只是由娘娘身边的贴身宫女交给奴婢,要奴婢每日下在娘娘的膳食里。”
“那你为何现在才说!”易淮一拍桌子,小宫女的眼泪再也止不住:“奴婢知错了,求圣上开恩!珍妃娘娘性情暴虐,奴婢实在不敢违抗!今日听说圣上要亲自审查皇后娘娘的膳食,珍妃娘娘气坏了,要奴婢把剩下的药全都下进皇后娘娘的晚膳里。奴婢仰慕皇后娘娘日久,先前无奈暗害于她已是十分过意不去,哪里敢害了皇后娘娘的性命!”
“奴婢自知罪该万死,只求圣上看在奴婢迷途知返的份上,只责罚奴婢一个,放过奴婢的家人!”
易淮只是一声冷哼:“你倒聪明,知道皇后有个万一,你的父母亲族都要人头落地。”
“好了,你先起来。”秦渡将人扶起来,注意到易淮不满的目光,不卑不亢地回望过去,“陛下仁德,这孩子也是受人逼迫,况且若没有她来通报,臣妾此时——”
“胡说什么!”
秦渡全不怕他,依旧语气温柔:“好了好了,陛下,臣妾说错了。但这小宫女和臣妾投缘,陛下看在臣妾的面上,饶了她一次吧。”
易淮暗暗翻个白眼,却也不好在下人面前驳了她的面子,只得依了:“今次看在皇后为你求情的份上,朕饶你不死。但以后若是再敢不安分——”
“奴婢绝不敢了!奴婢有幸得陛下皇后垂怜,日后定然尽心伺候!”那小宫女死里逃生,想也不想就赶忙表忠心。
易淮恩了一声,转头望向秦渡:“皇后,都是朕不好,没能早些发觉。如今我定然要处置珍妃,为你出头。”
“圣上有这份心就够了,左右臣妾也并没有什么大碍。珍妃是丞相的侄女,若是——”
“呵,丞相那老匹夫,你以为朕会惧他?这些你不用管,好好养身子便是。”易淮拂袖而去,留下秦渡对着一桌珍馐,笑得无辜。
作者有话要说: 青陵:秦将军,请问你是故意的吗?【星星眼
秦渡:你猜。
青陵:……我看你是不想让叶峥上线了【吐烟圈
秦渡:对,导演你说的都对,我是故意的。
☆、风雪初晴
易淮走了之后,小蓉凑到秦渡耳边:“姑娘,用不用去处理掉柳氏,如果她说出那药是从我们宫里发现的……“
秦渡抿着唇:“你说的有道理,但小心些,不要留了痕迹。”
小蓉应了一声,着人收拾了桌子,扶着秦渡躺下:“姑娘最近身体确实有损,先歇息着,我会和齐姑姑商量着办。”
秦渡为求万无一失,确实食用了掺有那药物的膳食,如今的头晕倦怠也不是装的,点了点头,便让小蓉去了。
当夜众人就听柳氏宫中传来的尖叫和哭喊声,惹得秦渡十分头痛,齐姑姑她们还没回来,秦渡便另外择了个宫女去看看情况。
那宫女回来时仍是害怕得牙齿打架,口齿不清:“珍妃娘娘自缢了……圣上正在派人仗、仗杀珍妃宫中的宫女……”
秦渡大惊,珍妃既已自尽,何故还要仗杀旁人?
正要更衣出门,齐姑姑回来了,一看她架势就知道不好,立刻挥退了众人:“姑娘不可!”
“柳氏心术不正要暗害于我,她死有余辜,但那些宫女……”
齐姑姑神情严肃,抓着秦渡的胳膊不让她走:“易淮饶了那来报信的宫女已是给足了姑娘面子,你此时若要与他争执,只怕这忍气吞声许久都要前功尽弃了!”
秦渡迈开的脚步募地凝住,心头却仍是万分不甘:“可那许多人命……都是我作的孽!”
“姑娘,你早知道易淮是个辣手无情的人,这条路已经走了一半,你要放弃吗?”齐姑姑语速极快,生怕秦渡因为愧疚而坏了大局。
“柳氏既已死,丞相和易淮之间定然要生了隔阂。姑娘,机不可失啊。”
秦渡听她言辞恳切,也知道此刻显然不能因悔恨而耽误了正事,深吸一口气,来回踱步收敛着思绪,想了片刻转身走向书案,欲将计划告知林远。
而她的意思,是让林远向丞相进言,丞相年纪渐大了,不如就趁此机会告老,省得日后易淮再拿此事做文章,要对他不利。但具体怎么操作还是由林远自己根据情况决定,若是需要银两打点也可直接开口,只要顺利,秦渡会设法让他坐上丞相之位。
齐姑姑见秦渡恢复了往日的果决,赶紧为她磨墨,也是颇为欣慰。心道也只有这样的女子,才配得上我们玄铁山庄的四小姐。
易淮到得珍妃宫中时她已经自缢,贴身宫女不知所踪,什么也问不出来,恼火地留下命令将伺候过柳氏的宫女全部仗杀,愤而回到自己寝殿,准备明日早朝时找丞相那老匹夫好好说道说道。
可第二天丞相府里来人说,丞相昨日坠马摔断了腿,只能告假,惹得易淮一身的劲使不出,躁郁得很,心说你倒是消息灵通!当下便不依不饶地,下了朝亲自到了丞相府里,名曰看望实则兴师问罪。
丞相被他步步紧逼,无法可想,赶在易淮来之前找了林远来商量。林远循循善诱,竟令丞相觉得若要保全自己一家,除了告老还乡别无他法。
而易淮见了他的面,还没开口就看他老泪纵横说着家门不幸,出此恶女,实在无颜面对圣上,又表示愿意让出丞相之位,语气之恳切令易淮心头火气消了大半。心道你这老匹夫也有识相的一天,但依旧要装模作样地拿捏他:“你就这么撂挑子不干了,倒是说说,还有何人可堪此大任啊。”
没想到丞相竟当了真,郑重地再次向易淮举荐林远。
易淮这才注意到旁边站着的人,之前听众臣都称赞他,易淮颇为惊奇,但本能的有些不信任,准备晾他一阵子,结果这一晾就给忘了。
如今看他本人虽生得高大,却带着一丝文弱的气息,心说平平之资而已,没看出有什么特别的地方。但易淮此时需要的正是一个听话的丞相,是否能干倒是其次,这林远或许可用,只是不知他有什么背景。
“群臣都看好你,朕也不愿寒了他们的心,你且说说家世特长。”易淮盯着林远,不放过他任何一个表情变化。
“学生家在西边,世代行医,然学生心存报国之志,只身来到都城,幸得丞相收留,如今又得见天颜,实是三生有幸。”
这句句都戳中易淮的心口,明礼,知分寸,没背景,没势力,和丞相也相识未久,易淮知道为何丞相推人时没有争议了,此人简直是官场之中难得一见的,毫无威胁性的人。朝堂之上的任何一个人都可以把他操纵于鼓掌之间,如果需要的话,随时也都可以将他拿来做炮灰。如今丞相举荐了,只当卖个顺水人情附议几句,又有什么不行?
但仔细一想又觉得蹊跷,真是如此没本事的一个人又怎么能有机会出现在自己面前?易淮转头:“丞相,何以向朕盛荐此人呐。”
丞相却只是摇头:“别人只当我捡了棵草,但陛下不同,只要陛下让他跟着,就一定会发现他的不同之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