殷越抬头看了看天,没看到太阳,这才想起来,地府是不见天日的,全是仿四时节气的浑天灯。殷越琢磨着,大约差不多到了魂魄要散的时候了,不禁苦笑出声,道:“你俩安安生生给我送个终行么?”
酆都大帝闻言停下手,星宿帝一个没刹住,就在酆都大帝脸上留了条指甲抓痕……酆都大帝看着殷越的魂魄,胸前一个窟窿,腿上断着骨头连着筋。一时一言难尽无言以对。
星宿帝看着殷越魂残之余满眼的生无可恋,心头一恸,走到他跟前要给他补全魂魄,怎奈不论如何输送神力,都不见殷越有一丝的好转。
浑天灯渐渐亮了些,此时大约是凡界正午时刻,殷越的魂魄开始缓缓消散……酆都大帝和星宿帝这才惊惧,急道:“阿越,你别做傻事,不要抵抗娘的法力,快把魂魄收回来,娘带你回星宿宫。”
殷越笑出泪来:“娘,这话你三千多年前就说过,别骗人了。”
姑获从一堆枯叶里爬出来,走到殷越跟前,一把将星宿帝推开,抱住殷越哭道:“阿越,你连我这姑姑也不要了么?”
星宿帝愤而举起龙虎如意便要向姑获砸去:“滚开,你是哪门子的姑姑?不要脸。”
酆都大帝眼看着两人要打起来,忙挡住星宿帝的龙虎如意,“阿越都这样了。别再闹了行么。”酆都大帝这一挡如火上浇油,星宿帝怒道:“好啊,你好的很!三千多年前你就是这么护着她,现在儿子都没了,你还要这么护着她。阿越要是有个三长两短,我把你这罗酆山沉下无望海底!”
谢必安闻言一惊,虽说不好c-h-a手别人家务事,可罗酆山事关地府,岂能说沉就沉?虽然谢必安不知道星宿帝到底有没有沉了罗酆山的本事,但是眼下这模样,他宁可信其有不可信其无。想了片刻,拉住冷余刃道:“这三个人都救不了殷越,你去试试。”
冷余刃觉得谢必安这话说得有些狗拿耗子,问道:“他爹娘都救不了,七爷怎么觉得我就行?”
谢必安道:“不是救不了,是殷越誓死抵着这三人的法力,不让他们救,殷越对你无恨意,定然愿意把魂魄让你收着。他这样子,定然不会愿意在地府和天宫,我与殿下都是地府的人,这里只有你能救他,你回头送他去轩辕坟养一养。”
冷余刃皱眉嘀咕道:“七爷,轩辕坟又不是收破烂的……”
第15章 第五章 封神旧事(3)
谢必安看了眼殷越和哭的全无形状的姑获,幽幽道:“是你把他打死的。”
冷余刃也看了看姑获,不由得想,这女人好似在地府是有名头的,她若秋后算账再打谢必安耳光……思及此,登时欺身至殷越身旁掌心在他百会x_u_e一压,他那消散的魂魄便缓缓归拢,殷越抬眼看着冷余刃,眼里绝望伴着欢愉,绝望自己死不了,欢喜冷余刃出手救他。
冷余刃记得谢必安刚刚说殷越不愿跟地府和天宫有来往的话,又见殷越对自己没死成显然是失望的,索x_ing起掌将殷越的魂魄化作一颗金丹握在手里。
酆都大帝见状一愣,却也不发话,姑获与星宿帝却是唯恐殷越落在对方手里,欲先下手为强。
冷余刃将殷越装进自己袖袋里,淡淡道:“这人轩辕坟要了,谁敢动一动,我立马捏碎了他。”
谢必安对姑获道:“姑获前辈,虽然我不知道殷越为何要自散魂魄,但看样子,他不喜地府和天宫,如今也只有轩辕坟是个去处了。前辈莫要轻举妄动。”
历景岸见谢必安安抚住姑获,转头对星宿帝道:“帝姬也罢手吧。你知道他这三千多年不入地府不入天宫,魂魄在人世间靠着一颗曜石生死交替,过得是什么日子么。”历景岸也说不下去了。
星宿帝方才拼尽全力也没能让殷越回心转意,却见殷越极顺从眼前这妖族少年,又想起这三千多年来的j-i飞狗跳,一时竟哽咽了。
待平了平情绪,临走时却不忘对酆都大帝冷嘲热讽道:“三千多年前,你恨我恨到宁死也不愿受诏封神,偏要给地府做个待戮之君,好,我就等着你让地府吞噬了元神被妖王劈成齑粉,等那一天,我在星宿宫摆宴三天三夜庆你灰飞烟灭!”
酆都帝欲言又止,只看着星宿帝挥袖怒去后,泪流满面。
冷余刃将化成金丹的殷越丢在轩辕坟,回九冥镇后竟不见谢必安,问了门童才知谢必安又回了地府,冷余刃情知地府也没有什么于谢必安不利的事,仍觉得心里活似十五只吊桶七上八下,在院里磨磨唧唧干了些杂活,还是亲自走了一趟地府。
他对地府的路也不大熟,凭着之前的浅淡印象随处乱走,兜兜转转走了个把时辰还在一片酒铺赌局堆里绕。亏得历景岸不知道从哪儿冒出来扯住他,“摸迷了?”
冷余刃沉着脸,却问:“七爷呢?门童说他又回地府来了。”
历景岸笑道:“他在地府闭着眼走都不会撞树上,你还怕他能有个什么差池?”
冷余刃冷哼道:“那个姑获到底是个什么东西?”
历景岸看这样子大约也猜出了几分缘由,姑获是冥神,常年居罗酆山西北方的幽冥之潭,对他们这些晚辈素来也不大亲近,不知为何,尤其与历景岸与谢必安没眼缘。可这事儿,历景岸也不愿跟冷余刃说。当下对冷余刃笑道:“殷越那事儿,倒是该谢你,这事情渊源甚繁,我知道的也不大全乎,但没有什么值得瞒着你的,今日知无不言。”于是拉着冷余刃找了家茶楼。
因为姑获先前的蛮横,冷余刃对这件事一开始就十分冷眼,若不是谢必安开口,他本来也没想着要管这闲事,再说,他也只是把殷越丢进轩辕坟,半分关照也欠奉,连个肉身都懒得给他糊,也就不愿领历景岸这谢。
此时不单单是冷余刃坐在茶楼听历景岸说起酆都帝和星宿帝的陈年烂事,酆都宫里,谢必安也一边喝茶一边看地府秘录里三千多年前那段恩怨。
谢必安不是爱八卦的人,但是酆都帝特意宣了他来。谢必安蓦地想起历景岸早前让他捉妖的那些杂碎事儿,至今仍觉得他可能是个点炮仗的,不禁吓得脚都有点软。酆都帝自然知道谢必安这德行,宽慰过他,哪怕天崩地裂九洲沉,都不会损他分毫。谢必安这才把一颗心放进肚子里。
三千多年前,封神一战,凡间殷商与西岐两国交战,仙神通天教主与元始天尊两门斗法,伤亡甚重,天地不稳,遂又引得妖族出没,鬼族动荡。烽火中的爱憎恩仇与生死相系后,显得越发刻骨,星宿帝与酆都大帝之间更是封神后也没能消弭。
星宿帝本是通天教主座下金灵圣母,酆都帝本是燃灯道人,师从元始天尊,起初虽门派有异,但师尊之间都十分要好,门下子弟都如同门师兄弟师姐妹一般,燃灯与金灵两小无猜情投意合,似一对金童玉女。
直到两相交恶,情陷囹圄,金灵的爱徒闻仲乃是殷商国师,绝龙岭一战,死于燃灯师弟云中子的通天神火柱之下,金灵悲痛之余,要杀云中子,燃灯为救师弟,不得已几次三番出手阻挠金灵,甚至还误伤过金灵,金灵得知自己怀了燃灯的孩子之后本欲为了腹中胎儿放下仇恨,又y-in差阳错碰到燃灯与他的小师妹状似卿卿我我,金灵以为燃灯见异思迁,此后便x_ing情大变,屠元始天尊弟子无数,燃灯却只是以为,金灵为了闻仲这不肖弟子是非不分,黑白颠倒。终成剑指之势。
最终,在万仙阵一役中,金灵先后诛龙吉公主和洪锦,又战文殊、普贤和慈航道人,龙虎如意华光熠熠,四象塔飒飒生风,金灵以一敌三,端然不惧。燃灯眼看三大士势衰,不得已祭起定海珠,四人合攻,一招劈下,正中金灵顶门,金灵落冠散发,血流披面,却对着燃灯凄然一笑,眼里爱憎难解。
金灵死后,通天教主门人将金灵那七八岁的儿子殷越送到燃灯身边,燃灯这才醍醐灌顶,殷越对他恨意甚深,再加他对金灵的愧,令他生不如死。
封神榜出,金灵封坎宫斗姆,为星宿之首坐镇斗府。燃灯拒不受封。
人神两界动荡之剧,地府恶煞之气暴烈,上一任酆都大帝元神不能自持,被恶煞之气吞噬,成魔后,被女娲敕封的轩辕坟妖王所诛。燃灯弃神位,入地府罗酆山接酆都大帝之职。姑获随入地府,居幽冥之潭,为冥神。
千千万万年,魂魄在地府去浊还清入轮回,地府如一只貔貅,吞噬着魂魄带回的人间恶念,酆都大帝以元神镇之受之化之,是以历代酆都大帝,三千多年一任,大多成魔。女娲自地府成型之初便有所虑,临终前,曾授轩辕坟妖王以心头血,领诛成魔的酆都大帝之命。
金灵前世觉醒后,得知燃灯入地府,以为燃灯宁赴死也不愿与她服软与她相见,一怒之下大闹酆都宫,且又见姑获在侧,积攒了两世的怨愤,如滔天怒浪。
殷越自小无父,后又无母,本以为两人相见一家团圆,却眼睁睁看着娘亲举着龙虎如意将酆都宫里里外外砸的片甲不留,躲在桌子底下哭的瑟瑟发抖。
后来殷越无意发现了一本鬼族秘法,自己便练了一块紫黑曜石,将记忆封存,让曜石带着他的魂魄飘荡于人间,附人之身,人死后,曜石收其魂魄,养上一阵子,便又放他出来附人。因殷越这纯属旁门左道,是以所附之人只能是些八字轻,福禄寿数薄的人。生生世世过得坎坷颠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