莫十三:……
老树妖撕了几朵蘑菇放进锅里,抬头看到莫十三举着筷子一脸苦大仇深的发愣,不禁催促:“牛肚都煮成橡皮筋了,还不捞出来?”
莫十三想起牛肚,立时觉得痛心疾首。冷十一可三千年不做妖王,莫十三桌上不可一日无牛肚。
这日晌午,一只信鸽千里迢迢从京师赶来九冥镇,门童拆了一看,拿去给谢必安,道:“七爷,出事了。”
临近端午,天气一天天热起来,人到了晌午便瞌睡,谢必安更是人闲身上懒,尤其嗜睡。再加上前几日董慕回与薛途使x_ing子,薛途好哄歹哄,哄得山穷水尽也没博董慕回一笑,薛途到九冥镇对着他喷壶花洒般把苦水倒了一通,叨扰了好几天。谢必安本不擅长这些情爱纠缠,一番八卦听下来,一个头两个大。偏偏十殿好歹也是他顶上头的官儿,不好拉下脸赶人走,日子过得浑浑噩噩迷迷瞪瞪。好容易清闲了,恨不得冬眠了去养一养精神。
谢必安揉开眼:“嗯?”
门童拿了纸条给他看,“京城城隍爷的。”
原来,近日里凡界皇帝不知从哪儿找了一个方士,求长生方,那方士不是一般的炼丹术士,是个法师,现下正用人魂给那皇帝施法,那法师说,若集齐十个与皇帝同年同月同日生的人魂,炼了丹药,便保皇帝长生不老。
虽是悖论,可坏了地府的规矩。地府曾严令,入法师门从鬼神事,必要报备地府,依地府令行事,在地府有备册档案的法师,不得参与人皇求长生之谬事。
若是个江湖骗子也就罢了,弄死了皇帝也不是地府的责任,偏又是个法师,出了岔子便是谢必安这鬼差督查不利了。京城城隍爷的信上说,邪就邪在这法师无师门无派系,无从查起。
只凡界户籍是越州人,姓方,名晏字颜山,小富之家,双亲已亡,无妻无子。离家多年。谢必安这才知道了这城隍爷来信的目的,他是束手无策,想让谢必安查查此人生死簿。
过得几日后,谢必安为这事特意走了一趟地府,到二殿那里问个缘由。
历景岸笑问:“你这些日子在凡界过得可还顺心?”
谢必安看着二殿的案桌上两片金叶子目不转睛:“尚可,只是最近出了些意外,钱不大够花。”
历景岸看他那见钱眼开的模样就知道他肚子里那九曲回肠,手里的折扇指了指桌案笑说:“桌上有些闲钱你先拿去用吧,往后可记得还我。”
谢必安微一皱眉:“殿下都钱堆北斗米烂陈仓了,怎这么小气?”
回了凡界,谢必安着越州城隍爷传越州籍法师贺祖来见,贺祖跪在谢必安的中堂门槛处,他还在睡。待天黑透时,谢必安用过饭,依旧着冷余刃点了引魂香。
谢必安把法师名册扔在贺祖跟前:“与我说说方颜山的事吧。”方颜山的法师之术,全是师承贺祖。贺祖私相授教,却没有在地府备案,简直是胆大妄为。
贺祖磕了几个头:“是我该死,我不是有意要瞒七爷。只是,赵州府于我有恩。他没别的相求,只求我教一教方颜山。”
谢必安一脚将贺祖踹到中堂门外台阶处,贺祖年岁略长,一不留神,整个人便滚了下去,磕的血流披面,却仍颤巍巍爬回到谢必安脚下。
谢必安冷笑:“一只脚踏着地府,还敢惦记着人间事,地府给你的这本事,倒让你借花献佛去了。”
贺祖不住的磕头:“卑职死不足惜。”
谢必安冷笑:“你是活够了,捅下这篓子,让我给你收拾?”
贺祖只是磕头却不答话。
谢必安抬脚踩住他的肩:“回去想办法杀了那个方颜山。不然,你知道到了地府是个什么下场。不止你,那州府也一样。”
冷余刃看贺祖委实可怜,便开口劝道:“七爷,不如我陪你去京城走一趟,见见那个方颜山,或许这事情另有隐情。”
谢必安一口回绝:“不去。”
冷余刃:……
想了想又道:“听说,最近皇帝整岁寿辰,又碰上端阳节,京城香车宝马贵胄美人无数,想必是十年一遇的盛会。七爷最近也没什么开心事,就不想去看看?”
谢必安对凡间其实早已没什么兴致了,当下不知怎么的就心里一动,眨了眨眼,若有所思的“哦……”了一声。
门童不大听得出这声“哦”是几个意思,冷余刃却对门童道:“最近摄魂之事你多担待着些。”
门童:……又是我,为什么总是我!
京城银贱,谢必安刚刚还为在街头吃了一张羊肉大饼就掏了八文钱心痛不已,到了客栈一问,一间房竟然要六十文,谢必安说什么也不肯要两间房,定了房间后,冷余刃看了看不足五尺宽的床,又看了看谢必安,谢必安咬牙道:“凑合着睡吧。”
冷余刃自然是非常高兴的,当下弯了眉眼,颇有些窃喜,道:“嗯,我睡边儿上。”言外之意是,就算掉床也是我掉下来。谢必安还在为钱的事纠结,丝毫不觉得这有什么不妥。毕竟冷余刃太听话,他皱一皱眉,冷余刃就知道饭菜里是多放了盐还是少放了醋,他哪里想得到,他把冷余刃当厨子当长工,冷余刃却想睡他。
晚上谢必安洗了澡也还觉得浑身冒热气,在床上烙饼也似的翻来覆去,嘟囔着抱怨店家连张竹席都不舍得用,铺了张Cao席子的房间都敢要六十文,真是黑心j-ian商不得好死。他却不知道,冷余刃比他热得多。
冷余刃下床去开了窗,摸了把蒲扇,“七爷睡吧,我给你打着扇。”谢必安抱怨了一阵,在冷余刃扇底的凉风下,慢慢也睡着了,冷余刃怕他给蚊虫咬,特意召了只蝙蝠守在屋角。
月色不算清冽,漏过窗将窗帘一飘一浮的影子投在地上,撩的冷余刃心里蒸锅也似焖的发烫,谢必安的模样在昏昏不明的光影里,冷余刃看的并不大清楚,却觉得他的眉眼似笔墨丹青画在心上一般,纤毫毕现。
冷余刃心里怦怦然,将睡未睡那刻,壮着胆子凑到谢必安跟前,嘴唇在他鼻尖轻轻碰了碰。屋角那只蝙蝠拍了拍翅膀吱吱一声,谢必安许是换了个新地方,易惊着,整个人就似瑟缩了一下,冷余刃回头瞪了它一眼,蝙蝠忙收了翅膀装睡。
翌日谢必安醒后,冷余刃已在客栈旁边一家摊点上买了油茶包子。谢必安嘴里噙着一只包子小口小口的嚼着,冷余刃将一碗油茶一点点吹凉递到他嘴边,十分任劳任怨。老树妖和莫十三若是知晓,十有八/九得气的厥过去。
街上沸反盈天,行行业业井然有序,好吃好玩儿不计其数,冷余刃看来,人间喧嚣其实不比轩辕坟妖族有异,普天众生,神妖人鬼,应该大致都是如此。谢必安闲闲地溜达了一天,傍晚时候在一个皮影摊前看的痴迷,差点误了正事。
两人到得皇宫大内,谢必安觉着那皇帝的寝宫里一股邪躁之气,寝宫门窗紧闭,门缝里偶有漏出丝缕烟雾,呛人的香味,谢必安一闻便皱眉,这香味一来催/情,二来竟还混着尸油。谢必安当下也顾不得什么君子行径,自顾穿墙而入。
谢必安还没站得稳脚,眼前被什么东西晃了一下,白的刺目,脑子里也一阵朦然……不知道什么时候,也不知所为何事,他白衣散发举掌引风雷,浴血杀伐……
谢必安不由得捂眼后退几步。冷余刃见状忙抬手遮住他的眼,低声道:“七爷,这殿内不知哪里放着一面镜子。光影极诡异,似会因人而动。我还未看出端倪。”谢必安皱眉“嗯”了一声。
殿内极深,冷余刃一眼竟望不见尽头,只看树型烛台一丈一座,远远延伸开去。冷余刃拆下谢必安腰间玉佩上的丝带,轻轻覆着他的眼,伸手扯着他往殿里去。
谢必安目不能视物,只好攥紧了冷余刃,冷余刃虽往前走着,却目不转睛的盯着他看,早已是笑的合不拢嘴了。不自主握紧了他的手,在谢必安耳边说:“七爷不要怕。”
谢必安:……
越往殿里去,竟隐隐听的一阵阵呻/吟,深夜这声音,脚趾头想想也该知是何事。冷余刃看着纱帐内牙床上人影绰约,床边地上扔着黄袍和道服。
冷余刃口干舌燥看向谢必安,不看还不打紧,这一眼望去,谢必安青巾覆面,耳根薄红,比床上那一双人还让冷余刃口干舌燥。冷余刃只觉得握着谢必安的手都烫了几分。
谢必安此时耳力极佳,也深觉不大自在,故作淡然问:“看出方颜山作的什么妖了么?”
冷余刃看了看殿内:“床边扔着一套道服。想必方颜山以方士之名接近皇帝,不全是为了投其长生的所好求财图名,还有别的心思。”
作者有话要说:
这章写的肿么样?(一本正经的“臣光曰”脸
JJ这河蟹太厉害了,只能请看官们自行联想了。
第19章 第七章 古镜(2)
谢必安冷笑:“这方颜山死一百回都有余辜。地府这施法于古镜令人窥生平、窥往生之术,他一个蝼蚁般的法师竟敢私下偷学,还在人间帝王身上使。”
冷余刃问道:“是贺祖教的?”
谢必安摇摇头:“不见得,如今方颜山这模样,贺祖都难望其项背,贺祖引他入法师门道之后,这旁门左道的功夫,应该是他自己琢磨出来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