冷余刃似乎看得出他不大高兴,便道:“她已经不会害人了。”
谢必安伸手捏小貂的耳朵,那小貂仿佛记仇,抬抓就挠,谢必安手背立时就是一道红印子。冷余刃劈手将小貂扔出去:“放肆。”
小貂一时受惊卧做一团,呜呜的叫了两声,缓缓蹭过来抱住冷余刃的靴子。冷余刃冷声道:“跟七爷道歉。”
小貂拿爪子揉了揉脸,极不情愿地呜咽一声,冷余刃道:“去。”
小貂这才挪到谢必安脚下软声叫了叫,谢必安低头看着自己手上的一道红印,叹了口气,弯腰捞起来小貂递给冷余刃,道:“是我伤过她,她记仇也是应该的。”
冷余刃微垂首:“是她作恶在先,七爷依法办事。”
谢必安知道女妖出世与冷余刃化人形这事必有玄机,但此时也不愿做深究,只摆摆手进屋去了。进门时似想起什么,回头道:“今日元宵节,你们自己上街去寻吃的。”
冷余刃道:“我没钱。”
谢必安愣住了,敢情历景岸和薛途,一个怂着他杀女妖,一个怂着冷余刃狗皮膏药似得粘着他,却连个日常糊口的银子都不给?这何止是小人,简直不是人了!谢必安压着心头一口恶气,怒道:“谁让你来的你找谁去!我也没钱!”
第8章 第三章 轩辕坟(1)
冷余刃被谢必安这莫名其妙的火气吓了一跳。毕竟谢必安在之前的事情上虽有不悦,也只是皱皱眉,还不曾这般生气说让他打哪儿来回哪儿去。
小白貂在他怀里呜呜直叫,冷余刃一头雾水一脸无奈道:“别叫了,我也饿了。”
天黑透后,谢必安的门童自地府回来了,冷余刃还没开口问,门童先道:“今日二殿和十殿都交待过了,你是来帮七爷做事的,两位殿下让我教你摄魂之事,还给了银钱。”冷余刃有点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却又不知从何问起。他觉得谢必安x_ing情十分叵测。可他又说不出的喜欢谢必安这幅样子。
谢必安许是白日里吃的太饱,晚上困得不行,只画好了符着门童掌招魂幡之事,月圆夜时,招魂幡向来是他亲力亲为,只是元宵夜本一向太平,他不免偶有懈怠。门童一来被地府两位殿下交代过,二来教会了冷余刃也有人替他干活,于是更不吝心力倾囊相授。一夜无事。冷余刃学的认真,一晚上功夫就学得有模有样。翌日一早,谢必安睡醒后,冷余刃已经将院里水打满,柴劈好。谢必安揣着昨日门童送的银子,才觉得这几日的恶气好似就这么顺了些。连刘老头来做饭也不那么挑食了。
谢必安十指不沾阳春水,门童做一次饭烧塌一次灶,谢必安在凡界别的什么也没学会,却把嘴养得非常刁钻,地府的厨子一个也看不上。是以只得雇个厨子一日三餐上门做菜,因着谢必安千百年如一日的相貌,雇的厨子大多年长,十年八年也就用到头了,也不至于起什么疑心。只是雇个厨子几乎花了谢必安一半俸禄,若不是薛途与历景岸时时接济,谢必安怕是要经常过数米下锅的日子,是以,谢必安爱钱,非常爱。这是冷余刃后来渐渐知道的。
月圆夜须谢必安亲自画符控引魂幡,他这日吃过午饭早早睡了。傍晚时候,做饭的刘老头临时有事,来的晚了些,天黑透时,谢必安才见着一锅清汤寡水的面,冷余刃盛了一碗递给他,他挑了根面条尝了尝就皱眉:“这刘老头真是越来越不像话了,一碗面做得面烂肉不烂,只剩几根芫荽能吃了。”门童闭口大气不敢出,他深知谢必安对吃计较,对钱计较,这一碗面几乎一下子踩了谢必安两个要命的雷区。倒是冷余刃道:“七爷若是不想雇厨子,我可以学做菜。”
谢必安随口道:“想学就学吧。”心里却不大抱希望。
夜里,门童替他抻了符纸和笔墨,自己拉着冷余刃去点引魂香。悄声道:“七爷今日不高兴。你莫要多话惹他生气。”冷余刃点点头,他已经知道了,饭菜不合口味的时候,谢必安心情尤其不好。
谢必安裹了件斗篷坐在檐下,看着月相画符,画得大半,掀起几张符贴在招魂幡上,这夜招魂幡不大安宁,月圆无风中竟也猎猎翻扬,谢必安那几张符贴出后,招魂幡便安静下来。随即便有一道白光伴着一声尖啸从黑暗处直冲向招魂幡。将招魂幡冲的几乎脱杆而去,当白光消隐在招魂幡上时,谢必安抬手将一张符贴上去,指尖隔空又画了符号,招魂幡这才软软的垂了下来。门童从怀里取出一个净瓶,站在招魂幡下,念叨了几句,便见一缕白光收进净瓶里。谢必安接过净瓶,手掌贴在瓶颈处,眉头微微皱起。不料这夜,如此三番五次的有异魂冲招魂幡而来,好似飞蛾扑火自投罗网。
冷余刃看着这些异魂,心头竟觉得莫名似曾相识。他问谢必安:“七爷,这些是什么东西。”谢必安摇摇头不说话。
待到清晨第一声j-i鸣伴着第一缕晨曦入人耳目,谢必安打开净瓶,召唤出一只异魂,问道:“你们可知入招魂幡是什么下场。便是着急投胎也不是这么个急法。”
那已经是一团白烟的异魂好似扭了扭,开口确是一个苍老的声音,十分微弱,断断续续道:“轩辕坟,众妖,敬迎,我王。”说完便散了去。
谢必安犹豫着打开了其他净瓶,声音有老有幼,或男或女,说的都是这么一句话。关于轩辕坟,谢必安是知道一些的,那是妖族之地,在西南,谢必安一向多一事不如少一事,不愿与妖族有什么瓜葛,连摄魂都不愿摄与妖族有染的残魂,除非有妖肆意霍乱凡界他才出手。
如今轩辕坟妖族竟然自己闯地狱门。谢必安颇觉得有种你不找麻烦麻烦却来找你之感。登时就扶额叹气,谢必安知道,如果不走一趟轩辕坟,这些妖势必每个月圆都会自投招魂幡,恨道:“死脑筋。”
煞鬼厉魂在凡界有未竟之事,留着一口戾气抗引魂香的牵引,月圆夜戾气最重,招魂幡是地府搜煞鬼利器,于煞鬼便如灯火之于飞蛾。只是招魂幡每月圆夜方才有用,且招魂之数有限。禁不起妖族这般耗费。
过得几日,谢必安留了门童和冷余刃在九冥镇,自己去往轩辕坟。冷余刃本想同他一道,谢必安却道:“你瞎凑什么热闹,你以为是去吃香的喝辣的么?”
冷余刃直言:“七爷若有危险怎么办,我去保护你。”
谢必安一冷,嗤笑:“危险?妖族再怎么出格,也不敢伤我一个地府鬼差,这是诛族的死罪。”
冷余刃这才不争执,垂首道:“那七爷路上小心。”
轩辕坟结界殊异,谢必安被一只章鹿精穿林跃溪带到一处屋舍,这屋舍说来也奇怪,不像是寻常妖族的居所,妖族多居树洞山洞,屋舍建在一片竹林中,屋前有篱笆一圈,j-i鸭三五,屋后有菜地果树一片,端的好一处世外桃源。
有扶杖老者站在屋门处迎谢必安,老者微微躬身:“冒犯七爷了。”
谢必安冷笑:“我来都来了,有什么话就直说吧。”
老者道:“七爷看这片林子屋舍,还记得么。”
谢必安闻着屋里似有饭菜香味,径自推门进去,果见桌上菜肉酒果一应俱全,这才脸色微有好转,老者笑道:“七爷一路到我轩辕坟,车马劳顿,略备了薄酒给七爷接风。七爷请。”
谢必安眉开眼笑,言语缓和:“妖族少有吃熟食,这一桌菜倒是难为你了。”
谢必安酒饱饭足后,也没见这老树妖说什么重要之事,只问过他记不记得这处屋舍,谢必安在凡界渡那劫,什么也不记得了,便如实告知,老树妖若有所思点点头。
晚饭后,老树妖把他带到距屋舍不远处的温泉旁边,温泉旁被人砌的干净整洁,老树妖道:“七爷在此洗澡后便回屋里休息吧。早在许多年前,您与我们妖族一位……一位王,关系匪浅。”言语至此,又笑道:“也不全是,是我们妖王对您心心念着,您倒是风轻云淡,这处居所,便是他为您建造的,你也曾来过,看了很喜欢。如今你与他两相忘,请你到此,也是我冒昧,还请七爷见谅。”
谢必安挑眉:“哦?”
老树妖眯眼一笑,点点头:“委实如此。我都活了几千年了,还跟您扯谎么?”
谢必安由于渡劫渡的十分窝心,对前世那些陈芝麻烂谷子的事兴趣也不大。谢必安觉得,人若对前世过于执着,太蠢。因缘机遇,风花雪月,每一世都有每一世的风景,生生世世囿于一种执念,怎配得上这造化钟灵。这也是谢必安看多了魂魄轮回之感。是故,谢必安对什么都没有执念。
谢必安便听故事似的听这老树妖说他之前的事。老树妖看他兴致缺缺,便也不再多说,只问道:“七爷身边的冷余刃,七爷觉得如何?”言语间有种说不清道不明的小心翼翼。
谢必安想起冷余刃早前说要学做饭的事,笑道:“干活倒还利索,他若学会烧菜,就更好了。”
老树妖忙道:“七爷觉得今天的饭菜可还合口,你把他送来轩辕坟,我保证不出两个月,他便能烧一手好菜。”
谢必安眼神一动,觉得此事颇为可行,当下就应了。老树妖眼中也喜色难掩。
谢必安在轩辕坟潇洒舒坦的过得两三日,问老树妖:“我之所以大老远的过来,你也该知道是为何事,你们素来自顾自过得怡然,做什么月圆夜去撞招魂幡?”
老树妖道:“实不相瞒,我轩辕坟妖王曾因一事被一位大帝封印,如今已脱开封印就在凡界,也是不记得前尘往事,有些族类便有些心急,要去唤他回来。不过七爷放心,他从不曾祸乱凡界。请七爷到此,只是想跟你通个气,若七爷发现妖族有异,可直接找我便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