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负雪看着看着有些出神,突然想起来半年前的那个夜里,他就是这样贪婪无厌地盯着睡梦中的明烛,然后像是受了蛊惑一般,覆唇过去,将他彻底推离了自己的人生。
如果那天晚上自己并没有一时冲动呢?周负雪一直在想,这样的话,现在自己是不是依然待在他身边,肆无忌惮地触碰他也不会被推开了?
周负雪失笑地摇了摇头。
明烛昨天受到了一连串的惊吓,晚上又在长生殿那种y-in寒之所待了一夜,还没睡一个时辰就被噩梦惊醒了。
明烛茫然地张开眼睛,心跳如鼓,他知道自己做了一个十分可怕的噩梦,但是细想之下又记不起来到底梦到了什么,他正头痛欲裂着,一偏头便看到了坐在一旁凳子上打盹的周负雪。
明烛愣了一下,这才反应过来自己不知道何时到了周负雪的住所来了。
他挣扎着想要坐起来,却不想小指上缠了好几圈的发带牵着周负雪胸前的衣襟,将他扯着瞬间清醒了过来。
周负雪一抬头,对上明烛有些赧然的眼神,愣了一下,才道:“师兄醒了,身体还难受吗?”
明烛干笑了一声,哆嗦着手将小指上的衣带解开,脸微微有些红了,他讷讷道:“好多了……昨晚,是你把我带回来的?”
明烛脸皮极厚,大概没有人看到过他脸红的时候,周负雪也有些稀奇,想了想,故意道:“师兄不记得了吗?是你拼命往我怀里扑,让我带你走的。”
明烛:“……”
昨晚的事情,明烛忘了个一干二净,再加上周负雪从未骗过他,当即脸庞更红了,他讷讷道:“是吗?还真是……对、对不住啊。”
他一低头,这才后知后觉发现自己已经换了身中衣,一股梨花香隐隐约约萦绕鼻息。
周负雪适可而止,从衣柜中翻出来自己的一套衣服递给明烛,道:“师兄昨日的衣服不能穿了,先穿我的吧,我送你回去。”
周负雪在日照待了这么多年,也被那群不着调的师兄传染了不穿日照衫的臭毛病,衣柜里全是深色常衣,随手丢给明烛的是一件墨色锦袍。
明烛也没说话,心不在焉地穿好衣服,洗漱一番,这才和周负雪一起出门了。
落华居离日照大殿甚远,离闻弦不知雅更远了,两人走了两刻钟这才到了。
一大清早不知雅已经有了几个客人,明烛进去一瞧,发现商焉逢和沈红川正在拎着个东西似乎往池塘里丢,听到脚步声他们立刻回头,一副被捉j-ian的样子。
明烛一身墨衣,衬着脸庞更加苍白,他疑惑道:“你们在扔什么呢?”
被商焉逢拎着的“东西”呜呜两声,明烛走上前一瞧,正是陆青空。
陆青空被捂着嘴,四肢胡乱扑腾,眼睛中满是被吓出来的泪水。
明烛:“……”
商焉逢被抓了个正着,只好将陆青空给放了,他拍了拍手,道:“没什么,想让小九去池塘里洗洗澡。”
陆青空披头散发地朝着明烛扑了过来,躲到他身后浑身都在哆哆嗦嗦,他害怕道:“他们……他们要沉了我!”
明烛不高兴了:“商焉逢!沈红川!你们怎么回事?”
沈红川看到明烛恢复到了平日里的模样,笑了起来,他淡淡道:“方才小九过来,用行鸢来敲诈我,对不住啊师兄,你也知道我家世代行商,遇到这种敲诈的人往往都是沉了了事,这不,一下顺手了。”
明烛:“……”
陆青空躲在明烛后面惊魂未定,不满道:“我哪里有敲诈你,你也是要坐我的行鸢回降娄国的,我收你个路费又怎么了?小气鬼。”
沈红川朝他勾勾手指,柔声道:“出来和师兄说话。”
陆青空顿时吓得缩了回去,悄悄扯了扯明烛的手臂,小声告状:“大师兄,你看他啊。”
明烛简直拿陆青空这个财迷没辙了,他在一旁小柜子里翻了半天,找出来当年沈红川给他的储物戒,直接扔给陆青空,道:“这里面的晶玉拿去用,不够再来找我,做这种敲诈师兄的事儿你也不知道丢人。”
陆青空接住那储物戒,往里面一瞧,险些要窒息,他在原地小小蹦了两下,一下扑过来按着明烛的脑袋亲了他眉心两口,亢奋道:“谢谢师兄!”
说完也不管其他人的脸色,欢天喜地跑了。
第64章 成何体统
周负雪y-in沉着脸也跟着走了出去,看样子是打算以下犯上揍自己师兄一顿。
没一会,不远处就传来陆青空一声惨叫。
明烛也不去管,自顾自地将外室席居上的j-i零狗碎踢到旁边去,勉强捯饬出来能容三个人坐下的地方,抬手招呼他们坐下。
他几个师弟一个比一个爱洁,但是也没有撂明烛脸色,皱着眉坐了下来。
明烛想了想,觉得自己这待客之道好像有些寒颤,又道:“喝茶吗?”
商焉逢:“唔……”
沈红川连忙道:“不喝不喝,不劳烦师兄了。”
明烛觉得不能浪费这个展现他茶艺的机会,也不管沈红川的拼命阻拦,欢天喜地地去柜子里翻茶叶了。
他边翻边将柜子里乱七八糟的东西摔得哐哐作响,碎成一片,嘴里还在漫不经心说着:“怎?有事找我吗?”
商焉逢道:“三日后我们便要动身去降娄国了,到时候红川会跟着我们一同前去。”
明烛随手将一个东西扔出来,险些扔到沈红川头上,被他无可奈何地躲了过去。
“哦,这样。”明烛不知道有没有在听,几乎将整个身子都钻那柜子里去了,嘀咕道,“我前几日还找到了来着,又被我放哪里去了?唔……这个?唉唏,不是,咳咳,这什么玩意儿?”
沈红川在一片吵杂中面不改色,道:“你昨日突然失踪不见,我们都很担心——师兄,要不你别找了吧,我们其实不怎么渴。”
明烛“嗯嗯啊啊”的敷衍,找了半天终于翻到了那陈了不知道多少年的茶叶,他双手抓着罐子,垂眸扫了一眼桌子上散乱的茶具,没有空余的手索x_ing直接将脚架在桌子上,脚尖一用力,将那零零散散的茶具一一朝着沈红川踢了过去。
沈红川眼疾手快地飞快一一接下了,他脸上有些无奈:“师兄,你有没有听我在说话?”
“听到啦。”明烛微微施力,将罐子打开,吩咐道,“你去后院的泉眼打点水来,焉逢,你也别闲着,帮我把门后的小炉子拿过来,生好火等着我。”
沈红川:“……”果然还是没听到。
但是看到明烛这般雀雀踊跃,他们也不好在这个时候浇冷水,纷纷按照他的吩咐去做。
一刻钟后,商焉逢和沈红川捧着半杯茶叶的茶水,默默无言。
沈红川大概是之前和他住在一起,被他荼毒习惯了,面不改色的将那苦得眼前发黑的茶一口一口抿着,昧着良心赞道:“师兄茶艺越来越高超了。”
商焉逢不可置信看着他,怀疑自己和他喝的不是同一杯茶。
明烛笑得眸子都弯起来了,捧着茶喝了几口,丝毫没觉得这茶叶似乎放的有点多。
不光如此,商焉逢还听到他在嘀咕:“茶叶放的有点少,下次放多一点吧。”
商焉逢:“……”
商焉逢开始怀疑,自家大师兄不光痛觉被红莲灵脉隔绝了,就连嗅觉也跟着消失了。
明烛喝完了茶,才道:“昨日我一时魔怔了,有打疼你吗?”
沈红川摇摇头,根本就没打到,更何况打疼。
“那就好。”明烛想了想,又道,“能和师父说说提前一日启程吗?”
商焉逢蹙眉:“为何?”
明烛将瓷白的茶杯在修长的时间转了转,状似有些漫不经心道:“既然能出去,我自然是希望能早一日是一日的,哪有什么为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