长安消息不断传来,边郡大佬都绷紧神经,陆续召回外出的骑兵,增强边塞防御。归降的胡部被限定行动范围,不许随意踏出,否则格杀勿论。
边郡气氛一片肃杀,空气都变得凝重。
赵嘉每次去太守府,魏太守都是面带凝色,再无平日轻松。同魏悦当面,魏三公子也少见笑容,只是告诉他,召集更卒,如边塞出现匈奴身影,随时听调。
进入景帝后三年,十月间,日食、月食接连出现,巫士言为大凶之兆。
十二月,景帝突然在朝会昏厥,未央宫宫门关闭,长安风声鹤唳。
消息传到边郡,各要塞防守愈加严密。
赵嘉得郡城命令,自今日起,严守沙陵县,严查外来人员进出,有可疑者一律抓捕。
放下木牍,赵嘉捏了捏眉心,看着摇曳的灯火,心中已有预感,长安即将变天,景帝的时代将要结束,属于武帝的时代正将来临。
第一百五十三章
从昏迷中苏醒,景帝预感大限将至, 除窦太后和太子, 不见宫内任何人, 包括王皇后在内。
侍医被密令用前朝宫内方,此方可令人在短期内恢复精力, 却极其损耗内里。以景帝现在的身体,温和用药,或许能坚持两到三个月, 用了这个药方, 能活过一个月就算奇迹。
“用药。”
景帝态度坚决, 窦太后劝说也是无用。侍医只能领命退下,亲自看着药炉, 确保不出半点差错。
“阿母, 给太子行冠礼。”景帝服过汤药, 精神果然好了许多, 从榻上坐起身,用了小半碗粟粥。
“何日?”
“尽快。”
“好。”
“待我去后, 隔两日再与诸侯王发讣告。”景帝放下漆碗, 沉声道。
窦太后没出声, 仅是点头。
“太子未壮, 如行事有不妥, 请阿母多担待。至于朝中,我信得过魏其侯。可惜桃侯染病,已是不能起身。建陵侯德高望重, 然诸事求稳,不能兴利除弊,任丞相仅能守道,如云中守在朝就好了。”
景帝话中不免叹息,窦太后却持不同意见。
“阿启,太子年少,建陵侯在朝正合时宜。”
景帝求贤能,希望他去后,辅佐新帝的朝官能锐意进取。
窦太后却是求稳。
从吕后时期走来,窦太后深知帝位交替之时,稳定方为重中之重。
值得庆幸的是,匈奴势虽壮,终不及早年。即使长安的消息瞒不住,边塞也早有提防,不会被胡寇抓住战机,在这个重要时期闹出乱子。
“阿母所言甚是。”景帝想了想,明白窦太后所言在理,没有再坚持。
母子俩说话时,王皇后、刘彻和陈娇候在殿外,阳信公主、渔阳公主和三公主立在三人身后。一同等候的还有程姬和贾夫人等后宫嫔妃,神情间皆带忧色,更有些许惴惴不安。
不知过了多久,殿门开启,宦者宣天子口谕,召皇太子、太子妃及渔阳公主入内。
太子和太子妃被召唤,实为情理之中。
不见皇后值得深究,而召见公主的话,为何偏偏是渔阳?论理,渔阳公主非长,即使要见,也该为阳信才是。
面对或疑问或探究的目光,宦者始终不为所动。待刘彻、陈娇和渔阳公主先后入殿,再一次合拢殿门,将众人的视线全部挡在殿外。
“母后……”阳信公主既委屈又愤怒,遇上程姬等人的目光,只感到脸上火辣辣地,羞恼不已。抬头看向殿门,对渔阳不只羡慕,更有嫉恨,对景帝隐生出怨念。甚至怀疑是窦太后说了什么,才会让景帝只召见渔阳。
王皇后攥紧阳信的手腕,不许她出声。视线上移,双眸定在殿门之上,似要穿透门扉,看清里面究竟在发生什么。
殿内,刘彻、陈娇和渔阳公主正身行礼,皆被唤到景帝身前。
“阿彻,牢记我之前同你所言。”
“诺!”
“渔阳,助你弟。”
“诺!”
景帝身体前倾,拉住刘彻的手,放到陈娇手上。
“夫妻同心。”
陈娇俯身在地,向景帝稽首。
“谨遵父皇旨意。”
“善。”景帝欣慰点头,靠回榻上。
窦太后站起身,让陈娇和渔阳随她离开,独留太子在殿内,显然景帝还有话要吩咐。
“随我来。”
“诺!”
三人走出殿门时,王皇后等人立即向窦太后行礼。
窦太后目不能视,却无需人搀扶,脚步极稳。路过王皇后时,意外停住,无声站了片刻,未置一词,伸出手,立刻被渔阳和陈娇托住,由宦者引路,就此返回长乐宫。
待窦太后离开,王皇后已出了一身薄汗。
阳信和程姬等人也是大气不敢喘,再不敢勾心斗角,更不敢暗打机锋,全都老实地站在原地,哪怕有冷风卷过,亦不敢轻动。
因殿内仅有景帝和刘彻两人,宦者也被遣退,没人知晓这对父子究竟说了什么。
刘彻走出殿门时,眼底泛红,难抑悲伤。遇王皇后和阳信询问,视线扫过来,下颌绷紧,双眸黑沉,目光中尽是冷意。
“太子?”见到刘彻这般,王皇后心下咯噔一声,脸色微变。
三公主垂下视线,始终不发一言。
阳信心中不忿,眉心一拧就要开口,不想被三公主拽了一下,错过说话时机。
宦者恰在此时传景帝口谕,皇后及诸嫔妃各自归殿,无召不可至。阳信公主还平阳侯府,三公主往长乐宫陪伴太后。
此谕一出,程姬和贾夫人等立刻行礼退下,离开之前,看向王皇后的目光颇具意味。
“母后,父皇为何?”阳信公主脸色发白,不忿退去,心中惴惴不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