赵破奴点点头,不再嬉笑,神情变得严肃。
卫青看了他们两眼,策马追上赵嘉,似要出言,话到嘴边又咽了回去。
见他一副欲言又止的样子,赵嘉大致能猜出几分,道:“平阳侯现居长安,这次入京之后,行事不要莽撞,我会帮你想办法,总能让你见母姊兄弟一面。”
“谢郎君!”
卫青年少时被送到父家,却不受父亲待见,甚至不许他姓郑。在父家未获半分亲情,更饱受虐待,过得还不如奴仆。
实在不堪忍受,偷跑去找亲母。结果又遇波折,险些被卖做僮。
幸好遇到卫青蛾,被送到赵氏畜场。
在畜场生活这些年,从瘦骨嶙峋、满身伤痕的孩童,长成修长挺拔、开朗俊俏的少年。
早年的苦涩记忆逐渐深埋,对于父家,卫青既无亲情,也谈不上痛恨。就像是陌生人,生不出任何激烈的情绪。
而于生母,记忆中仍存温暖,总还抱有几分孺慕。
他已经长大,能够追随郎君上战场,可以凭学得的本领获取战功。如果可以,他希望将母亲从侯府接出来,恢复庶人之身,不再为僮。
不过,卫青心中也有考量,达成愿望固然重要,但行事必须有度,绝不能为了私愿给赵嘉带来麻烦。
队伍在傍晚时抵达要塞。
距离尚远,就能听到阵阵喧闹及喝彩声。
赵嘉在营前下马,召来文吏,命其将大车上的物资送入仓库,随后带着卫青几人前往校场。
此时,骑兵和步卒围在校场四周,十几个高壮的身影你追我赶,在喝彩声中越过障碍,穿过索道,登上加高的木塔。
塔身倾斜,在上面很难站稳。
先到的兵卒单膝撑地,开弓的手稳如泰山。
靶子先后立起,漆成不同颜色的箭矢同时飞出,有的s_h_è 中靶心,有的扎到边缘,还有的直接脱靶。
每当有箭矢脱靶,都会引来一阵叫嚷。
失手的兵卒不受影响,继续开弓,下一箭正中靶心。
工匠手艺精湛,木耙从最初的缓慢移动,速度逐渐增快,随着小吏拉动机关,最远的三个靶子竟围绕木塔快速转动。
站到塔上的兵卒越来越多,争抢位置的同时,还要能s_h_è 中快速移动的靶子。不是有过人的准头和体力,委实很难做到。
事实正如赵嘉所想,随着木耙移动速度加快,先后有数名兵卒s_h_è 空箭壶,连靶子的边缘都没擦到,直接被淘汰。
到最后,木塔上仅剩下两人,一个是魏武,另一个则是沙陵出身,刚为正卒不久的伯平。
魏武体力和眼力俱佳,在壶中箭矢尚余一半时,就s_h_è 中全部靶子,先一步离开木塔。伯平动作稍慢,开弓的准头却更佳,箭箭s_h_è 中靶心,没有一次失手。
在最后一座障碍处,伯平追上威武,更借助敏捷优势,先一步越过终点,踏上木板。
小吏举旗的同时,校场四周先是一静,未几,喝彩声轰然响起。
沙陵步卒极是兴奋,在伯平归来后,合力将他抬起来,连续抛了三下,激动喜悦溢于言表。
等伯平被放下,赵嘉笑着走上前,取出一把匕首,递到对方面前。
“谢军侯赏!”伯平攥紧匕首,脸膛因激动变得赤红。
在比试中落败,魏武倒也服气。
边地的汉子,x_ing情豪迈爽朗,都是凭真本事,赢就是赢。输不起,计较来计较去,反倒让人笑话。想要扳回面子,平时勤练,再赢回来就是。
短暂歇息之后,又有几名兵卒走进校场。
这一次,除了汉军骑兵和步卒,还多出三名胡骑。
赵嘉看了一会,就有文吏找来,言之前城中又送来一批物资,加上他带回的这些,仓库有点放不下。
“我去看看。”
赵嘉让卫青和赵破奴几个留下,自己和文吏前往仓库。
营中书佐浪过几回,终于老实回来干活。不过,相比起案牍工作,他们还是更喜欢抄刀子上战场。
最重要的是,赵县尉掌管后勤,本事实在非同一般。
在赵嘉没来之前,营中物资没有短缺,但也绝称不上多,基本是够用。随着这位进驻要塞,无论军粮、甲胄还是兵器,全都是成倍增长,甚至多到仓库装不下,要调刑徒新建。
站在满载的大车前,书佐彼此看看,对赵嘉除了钦佩还是钦佩。
回头见赵县尉走来,有一个算一个,快步走上前,言辞恳切,敬仰之情如滔滔江水。
县尉如此大才,他们实是望尘莫及。
如此,不若卸下书佐之职,到战场上打拼,还能多发挥几分光和热。
赵嘉先是面上带笑,以为这几个终于良心发现,回来老实干活。结果越听越不对,听到最后,脸色瞬间变黑,手一抬,沙陵步卒立刻上前,把不想干活的书佐统统包围起来。
“既食朝廷俸禄,当尽忠职守!”
简言之,都给我老实干活!
谁敢溜号开小差,跑去外边浪,工作量立即加倍,再溜号再加倍。工作量翻上几倍,切实体会一下被加班支配的恐惧,看哪个还敢偷跑!
书佐的事情解决,赵嘉组织人手搭建帐篷,将酒坛、布匹和药材单独存放。至于火腿、香肠和风干的j-i鸭,则分批送去厨下,交给庖丁烹制,给要塞军伍加餐。
待到比试结束,军伍列队领取饭食时,赵嘉被魏悦叫去,商议前往长安的路线,以及途中该如何安排。
羊皮制的地图铺开,一半是粗糙的线条,很有抽象画色彩;另一半则相对精细,山峦、河川、城池都有标记,和前者相比,明显是两个画风。
李当户和魏悦站在地图前,貌似争论着什么。赵嘉走进室内,立刻被两人叫过去,指着不同的两条路,商议择选哪条更为合适。
“依我看,还是过五原,走西河。”李当户正色道,“大不了一人三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