廉查吸了吸鼻子,风太冷,眼睛鼻子都被吹得通红,他的声音放低下来,“起来吧,当我诛字军铁蹄踏破中原之时,你便是廉国的功臣。”
他摸了把鼻子,转身走了下去。
陶慕嘉缓缓起身,目光随着廉查一同往下落,廉查黑色的披风混入巡查的队伍,年轻的帝王同他的军队一起成为了这座堡垒的一角,落寞的背影显得愈发遥远。
也许天命真的存在,不过不是夜观星象,而是当你看到这个人的一刻,你便能看出他注定灭亡的结局。
陶慕嘉悠悠呼出一口白气,他想廉查对滕罗到底是存在一些过往的情谊的,不然也不会在对外扩张这件事上反复试探他的态度。
然而他不是滕罗,何况就算滕罗在也未必能对廉查说出真相,更何况是他。
滕罗是为了天命,而他是为了回家,他们谁都不会帮廉查成就他的千秋霸业。
他看向廉国的万里河山,这里每一寸土地都是廉查的,廉查说成就霸业之后,这些也是他的,但陶慕嘉很清楚这些都不会是他的,这里不是他的家,他想回家,比任何人都想回家。
陶慕嘉:我想回家。
1551:会回去的。
陶慕嘉:我想回家。
1551:……
陶慕嘉:这样想来我是不是也算不上什么好人,为了一己私欲把廉查推入水火。
1551:那是他自找的,你可别心软。
陶慕嘉红着眼睛看向繁华的聚阳城:可他毕竟对我还不错……我本来也可以帮他的。
1551:那有怎样呢,他现在能对你好,以后也可以杀掉你。
陶慕嘉轻微的点点头,不再看聚阳城一眼,原路返回。
到了城门下,士兵说廉查已经先行回去了,让两人护送他回司天阁。
陶慕嘉现在也没心情计较许多,跟着他们回了聚阳城。
司天阁现在正在午课,陶慕嘉心里堵得慌,饭也不吃,直接上了顶层。
天阁顶端静悄悄的,独孤启端坐在桌案前一笔一划写着东西,他还没到及冠的年纪,只在脑后扎了一个马尾,两鬓垂下来,显得娇小可爱,几乎能看成一个女孩。
陶慕嘉站在楼梯口默默看着他,发堵的胸口舒缓了不少,独孤启过得还好,他也就感觉不那么难过了。
独孤启抬头,看见他来,起身朝他行礼,陶慕嘉笑笑,让他起来。
“大人今日似乎不太高兴。”独孤启盘坐在榻上看向他。
陶慕嘉低下头,手指在腹前交错。
“独孤启你想回家吗?”
独孤启怔了一怔,随即眼神里充满坚定,“我想。”
陶慕嘉点点头,说道:“我也想。”
独孤启这下更愣了,“大人的家在哪里?”
“在一个很远很远的地方,”陶慕嘉抬头对他笑笑,“你想听吗,给你说说我家乡的事。”
“大人愿意说,启自然愿听。”
“我的家乡啊……”陶慕嘉回忆起来,目光到达了一个遥不可及的地方。
他说了很多,邻居家的汤面,母亲做的辣萝卜,曾经上学放学的碎石路,还有很多他没能讲出来的,横跨江面的一座又一座桥,夜晚空灵遥远的汽笛声,足够在夜晚照亮整座城的霓虹灯。
他说话的声音渐渐变小,阁楼里再没了他讲述的声音,独孤启看着他陷入沉思,那种酝酿在眼中的孤独与悲痛他从未见过,更无法知道为何会有这样的感情。
这样的眼神仿佛一把利刃,搅痛了他的肺腑。
“大人……”
陶慕嘉的眼睛无神地凝视着前方,嘴角似笑非笑地弯了弯,“我想回家,去找一个人。”
独孤启的心颤了一下,无端感受到一股苦涩,“谁?”
陶慕嘉低下脑袋摇摇头,不再多言。
独孤启看着他,突然站起来,走到他身边握住他的手。
“一定可以回家的,我们都会回家的。”
陶慕嘉听他这样说,心里也暖起来,笑着摸摸他的脑袋,“是啊,我们一定都能回家。”
可这句话并未到达他心里,这才第三个世界,还有七分,那么漫长,那么遥远。
陶慕嘉摇摇头,不再提这件事,明日春假就开始了,但春假过后还有一次祭祀。
“还有一个月就到了春祭了,你不能出去,我会让你母亲为你祈福的。”
独孤启的眼神中却透出忧心的神色,“我母妃她……大人你明知道的。”
“不用担心,我已经把你的事对她说过了,她若是再这样做,害的是你,你毕竟是她最爱的孩子,相信她自有分辨。”
独孤启还是十分担心,他知道自己母妃不是那么轻易被说服的人,若是真能说服,也不会发生上次的事情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