陶慕嘉一觉醒来已经到了下午四点,岐山县到了,动车马上就要进站,他戳了下屏幕,里面已经自动放到第十集,他转头看了眼秦文玉,秦先生正皱着眉头看得津津有味,见他看过来,立马松开眉头,“到站了?”
陶慕嘉做嘴型回答他。
他们一同下了车,火车站对面就是客运站,十五分钟发一趟车,陶慕嘉先去银行取了一千块钱,买了背包和换洗用品,再买了一张票,带着秦文玉一起上车。
这个时间点,车上总是坐不满人,秦文玉在陶慕嘉身边的空位坐下,看客运站里人潮涌动。
那个时候想离家一趟,就要坐骡子拉的车,走一整天才能到县城里,每次都从清晨走到黄昏。
秦文玉还依稀记得,他带梁遣第一次进县城,他们在骡子拉的稻Cao堆上躺了一天,看着太阳从东边走到西边,傍晚的时候天空穿上了霞披,梁遣跟他说,“我往日在青龙山上修行,师父不怎么管我,我就经常去崖顶看日升日落,觉得那是一天中两个最绚烂的时刻,我以为自己会一个人看一辈子,没想到才下山不久就遇到了你,当真是三生有幸。”
夕阳从侧面的窗户洒进来,陶慕嘉的碎发融在了一片朦胧的暖光里,秦文玉看了他一会,车发动了。
原来泥泞的小路已经变成了柏油路,车行驶的很快,车厢里很安静,只有一个大学生模样的男孩玩着手机,一对中年夫妻在唠叨家常,车头的屏幕播放着《刘三姐》,中途停了一站,夫妻下去了,只剩下陶慕嘉和那个男生还在车上。
秦文玉仔细审视了那个男孩半天,还飘过去在男孩面前晃了晃,再悠悠晃回陶慕嘉面前,脸上浮现出欣慰的神色。
“是我们秦家的后人。”
“你的孙子?”陶慕嘉举着手机问他。
秦文玉淡淡摇头,“我大哥的后人,也不知道是哪一辈了。”
“那你的后人呢?”
秦文玉笑了一下,“我没有后人。”
想来是年纪轻轻就离世了,还来不及娶亲,陶慕嘉同他说有些可惜,秦文玉只摇头,并不搭话。
等到了秦家村,他们和那个男孩一同下车。
原本的村子经过土地改革之后已经变成了农场,而秦家村也变成岐山农场下的一个分场,这个分场住着几十户人家的样子,一眼就能看到头,这里没有什么旅游景点,因此除了探亲的人,不会有人在这里下车。
男孩看见陶慕嘉和他一同下车显然有些意外,但并没有打算上来搭话。
天已经半黑了,水泥路两旁的灯都亮起来,男孩走得快,陶慕嘉三步并作两步追上去,稍大声地喊道:“你好!”
男孩的脚步停下,有些警惕地看着他。
“请问,你知道一个叫秦文玉的人吗?”
听到这个名字,男孩皱了皱眉,有些迷茫地摇了摇头。
秦文玉凑到陶慕嘉耳边说:“问他知不知道秦知武。”
“那你认识秦知武吗?”
男孩愣了一下,这个名字倒是有一点点印象,“你找秦家先祖?”
秦文玉得意地笑了一下,朝陶慕嘉挑了下眼角。
“嗯,是这样的,我是一个自由作家,在查阅s市资料的时候偶然看到秦先生的事迹,特地来拜访。”陶慕嘉编了个还算合理的理由。
男孩还是有些警惕,但是他们这不穷不富的小地方,竟然有人知道家里长辈的名字,看起来不是简单的事情,而且陶慕嘉看起来清瘦秀气,不像什么穷凶极恶的人,男孩便拿出电话给家里人打了个电话。
两人面对面站了两分钟,两个人影出现在前方的岔路口,小跑着朝他们过来。
来得是一对夫妻,和男孩有八分相似,想来是秦家人。
高大的中年男人走到两人中间,好奇地打量了陶慕嘉一番,大概的事情男孩已经在电话里交代过了,他倒是不太相信什么自由作家来这里取材,然而看了陶慕嘉的样子,又觉得不无可能。
陶慕嘉礼貌地笑笑,“您就是秦先生吧?我是从s市来的作者,我确实是在旧报纸上看过关于秦文玉先生的报导,觉得很有意思,所以想来采访一下,因为看到之后心情激动,没多想就来了,实在冒昧打扰了。”
男人感到有趣地笑起来,“不打扰不打扰,主要是我们这小地方,没见过有人来采访的,不过现在天色也晚了,老人家这些年一直住在祠堂,这时候不方便打扰,要不你看……”
陶慕嘉从钱包里拿出五百块钱,“打扰到你们实在不好意思,不过现在您看天色这么晚了,我也无处可去,不知道能不能借宿一晚,这些住宿费也不知道够不够,还请您通融一下。”
“这……”
一家人互相看了看,看他孤身一人,女人出来说话:“也行,大家能见面也算是缘分,你就先在我们家住一晚,明天让老秦带你去见见老人。”
三人说定,陶慕嘉放下心来。
女人牵着孩子走在前面,男人走在陶慕嘉旁边,跟他算是半客套半套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