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人说完,也开始悠悠叹气,把烟深吸了一口。
陶慕嘉还是没问出关于秦文玉的事,他直觉秦家人的家风和秦文玉有关系,可是关于这位祖宗的事,大家都非常有默契地闭口不提。
大约是经年往事已经不值得被提起,也或许是一种禁忌。
陶慕嘉跟秦有瑕的大伯商量好了明天去祠堂看看的事,便和秦有瑕一同回去。
他回房间的时候,秦文玉还没回来,他从窗户往下看,正好能看见不远处的一个小c.ao场,跑道是沥青黄土跑道,Cao坪是野Cao坪,连球门都是自制的,秦文玉却站在路边看得很认真。
秦有瑕的儿子叫秦与阳,和他踢球的那些都是堂表兄弟。
一群孩子踢球踢累了,就在路边牙子上坐着休息,秦与阳随口向他的兄弟们透露道:“我今天回家再路上遇见个怪人,说是来采访秦文玉的,我开始都没想起这个名字,真不知道他是从哪打听到的。”
“秦文玉?有点印象,那都是老祖宗一辈的了,怎么还有人记得?”
“不止吧,比老祖宗都老。”
秦与阳不屑地说道:“切,谁知道是不是骗子,随便在哪个报纸上看到了就跑过来了,哪有这样随便的事,要不是他姓梁,我爸才不会带他去祠堂呢。”
秦文玉的魂魄好像颤抖了一下,他碰了碰自己的眼角,并没有眼泪。
“但是也说不准啊,那个时候有些事还闹得挺大的,我也是听我爷爷说的,说祖宗那辈有点不太光彩的事,要不是因为打仗的时候有点功劳,现在都不会被记在族谱上。”
“唉……管他呢,反正是好久以前的事了,我们可是新时代的进步青年。”秦与阳随口开玩笑,大伙也附和地笑起来。
秦文玉飘得高高的,从上面俯视他们,那笑声有些刺耳,他扶了下眼镜,慢悠悠地往回飘。
陶慕嘉正趴在窗户边看他,见他过来了便笑着朝他招招手,等秦文玉飘近了,他看见整个鬼都有点无精打采。
“是听到了什么吗?”
秦文玉点点头,又摇摇头,“没什么。”
“小孩子口无遮拦,你又和他们差得太远,听到什么也别往心里去。”陶慕嘉这番话猜的八九不离十,秦文玉只是笑着摇摇头。
“月满则亏,水满则溢,秦家到了他们这一辈,已经不错了,再说我都离开这么多年了,又有什么资格去指责他们。”秦文玉打心眼里觉得这一辈已经慢慢忘了祖训,也没了敬祖的心思,但他也不得不承认,自己当年做的一些事,确实让他不配记在族谱上。
“再怎么说,你也算他们祖宗一辈的,你要是愿意给他们点教训也不是不行。”
秦文玉有些好笑地看他一眼,“你还是一肚子坏水。”
“还?”
“啊,口误,只是没想到你会想对小孩子下手。”
陶慕嘉难得见他开玩笑,扯了个玩味的表情:“哦,还是心疼你们秦家人了?”
秦文玉点点头,又想,若是梁家人,他一样会心疼。
晚上的时候秦文玉钻进了聚魂袋里休息,陶慕嘉也早早睡下,攒足精神去祠堂。
早上四五点公j-i就开始打鸣,陶慕嘉醒了一阵,又睡下,一直到早上七点,全家人都起来干活,秦有瑕来叫他和大伯去祠堂。
秦有瑕的大伯在小卖部买了一包香和一些黄纸,便开着他的摩托出来,让陶慕嘉跨坐在后座上。
祠堂在山脚下,离分场还有点远,摩托扬起一路尘土,行驶了三分钟,在一颗老槐树下停住。
槐树前方矗立着一道白墙,中间高大的实榻大门敞开着,一条老黄狗拴在门前,见他们来了,警惕地站起来,弓着背冲他们发出呜呜地威胁声,陶慕嘉有点害怕,站在门前不敢过去。
秦文玉盯着那狗看了一会,黄狗嘤了一声趴倒,眼神里充满委屈。
大伯一边领着陶慕嘉往里走一边介绍,“六十年前,祠堂被拆过,你现在看到的都是重新装过的,本来政|府说要把这里弄成旅游景点,但我爸不同意,这里再没动过,我们也没能赶上旅游热,只能靠山吃山,靠水吃水,读读书种种地。”
跨过祠堂大门,里面还是旧时的青石砖,杂Cao和绿苔在石缝里生长地茂盛,正对着的便是一排接着一排的牌位,香炉摆在正中央,桌前一个小火盆,里面还有烧过的黄纸灰。
西厢房旁边是族学学堂,原先挂牌匾的位置没有牌匾,桌椅在里面散乱地放着,积了厚厚地一层灰,东厢房前八仙凳上坐着一个满头花白的老人,老人身旁放着一把扫帚,他布满皱纹的脸仿佛沉睡了一般。
大伯叫到:“爸!有人来咯!”
老人的手指动了动,深陷眼眶的浑浊的眼睛动了动,小声问:“谁来了?”
“一个叫梁安的作家,说是要来了解了解秦文玉的事迹。”
老人无神的眼睛突然有了些光彩,他看向陶慕嘉,缓缓地说:“秦文玉啊,那是我的太叔公了,你坐过来,我慢慢跟你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