枫岫终於忍俊不住地笑出声音,「┅┅好友真是会逗乐人。」
「我哪有?」到处找不到铜镜的拂樱双手叉腰,忽地像是想起什麽,顿住动作回过头来,眯细美目,「┅┅你、是不是忘记说什麽了?」
「什麽?」羽扇掩住侧脸,语气无辜。
┅┅又装傻,拂樱勉强压抑著怒火,「你倒是说说看,为什麽你说这场战争罗喉会输?别跟我说你只是想跟我唱反调。」
「我怎麽会呢?好友总是这样误会枫岫,我┅┅」
「停,说重点。」
深知惹人要适可而止的美德,枫岫立刻转了话头,「你没忘记,两军交战之地是何处吧?」
「刚刚不是说了在葬龙壁?此处地形极为特异,是易守难攻的隘口谷道,只要占领高处先发制人,任他死国进攻的是数十万、甚至数百万大军,也只是有去无回的份。」拂樱不解,「难道你觉得连战皆捷的武君罗喉会连这点道理都不懂?」
「正因为是葬龙壁,我才说罗喉没有胜算。」枫岫背过身去,身後羽扇轻摇著,「当年我助罗喉剿灭邪天御武之处,便是在葬龙壁。」
「那又如何?」
「当年一战,虽是成功消灭了邪天御武,却也让罗喉背负起了十万生灵的血腥,以及赔上了视同手足的重要挚友┅┅对罗喉而言,葬龙壁必定是纠缠著梦魇与心魔之地。」
──对他而言,也是。
拂樱注意到的却是完全不同的重点,「┅┅这就是你收留君曼 并特意指导她的原因吗?因为她是君凤卿的後人?」明知道罗喉对命丧葬龙壁的几位兄弟心存愧疚┅┅那麽只要枫岫的手中握有君曼 这颗棋子,想要影响罗喉并非难事。
「┅┅好友,我开始怀疑我有什麽秘密能够瞒得过你了。」
「好说。不过我还是期待,有天你会主动脱下外面那层人皮,给我看看里面装得到底是什麽千年大妖怪。」
「枫岫竟不知┅┅好友对我抱持的是如此心思呢。」羽扇掩面,露出暧昧神情,「可既然好友都直说了想看枫岫更衣,那枫岫也恭敬不如从┅┅」
拂樱被气到笑了起来,真可谓春光灿烂,「你这麽想被我揍是不是?真是好奇特的兴趣。」
「唉,谁叫某人的心思一日三变,枫岫当真是捉摸不定啊┅┅」
状似苦恼地用羽扇轻敲额际,换来拂樱的一个大白眼,「你这神棍不是最擅长观星象望天机的吗?这有什麽难的,乾脆开坛占卜一下吧。」
枫岫也笑出声,望望窗外月影,决定不再与拂樱抬杠,「很晚了,早点歇息吧。」
「好,我先送你回房。」本意是好心的一句话,却换来枫岫莫名的深意注视,拂樱一时摸不著头绪,「何事?」
「┅┅一同走吧。」
在拂樱回视的瞬间,那眼神中的晦涩已然被隐去,枫岫换上了一脸有趣笑意,「一同回房。」
┅┅总觉得这家伙的那一脸笑容充满讨人厌的感觉。想跟他抗辩,却又不知如何说明,只恐怕又是平白被能言善道的枫岫占了便宜去。拂樱沉默地横他一眼,最终无奈叹道∶「走吧。」
-----
[梦里花] 19
沧霞关,葬龙壁。
其裂谷极深,只有谷底一条通道可行,通道狭窄,望日仅见一线天。地形跟座落的位置宛如边关蟠龙的喉口,是天都边线至关重要的一处。
枫岫安静地冥思著。
黄泉也去了,那麽至少罗喉发狂的时候┅┅还有人在他的身边。
他给了黄泉亲手绘制的信符,保证战场上出现了任何状况他都能第一时间知道。虽然对拂樱说得那样斩钉截铁,枫岫其实并不认为罗喉此战当真毫无胜算──关键只在於,他能否战胜自己心魔。
他曾预见罗喉的末路,是死於穿著刀龙战袍,手拿影神刀之人┅┅为此他帮忙夺取影神刀,设计毁掉了刀龙战袍,希望能改变此一未来。虽说世上没有不败的神话,可罗喉不该止步於此。
纵使他能知命,却从来不曾信命。若是为了自己关心照护之人,纵使命中注定也很该拼上一拼。
──宿命。
瞥了瞥放在桌上的一纸信笺,枫岫叹了口气,弹指便烧得乾乾净净,连点灰烬都没剩下。
那是密探回报的消息。信中直指佛业双身跟死国密切往来,应该是打算互谋一同打开四界通道。死国跟佛业双身会寻求合作,虽是棘手,却不是不能预料,他早已布下暗桩,只等待一并解决的时机。
可是最近种种怪异迹象串连起来┅┅令他不禁怀疑起事情的真相并不仅仅如此,或许背後还有其他被隐藏起来了的真实目的。在死国与佛业双身之外,尚有一股不知名的力量在暗处悄悄运作,他非常确信。
一开始他对於这方势力该是来自何处尚无头绪,可是那日君曼 在拂樱斋遇袭之後,同时也坐实了他原本只在心中隐隐担忧的猜测。
那股力量,该是来自四 界的最底层;来自那个不见天日,没有希望的地方──来自拂樱出身的地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