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为那一点点的私心将信从过去寄往未来;他为了那一封又一封带着爱的的信再孤独守候百年。
这是他们的爱。又自私,又充斥**,还带着一点霸道。就是普通的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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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初遇
埃尔坐在镜前,有些烦躁地理了理自己本就很整齐的领子。看着镜中的少年一脸戾气的做着相同的动作,他不耐地站起身,踱过来又踱过去,间而用脚掌轻轻拍着地面,显得十分焦躁。
今天,伊苏就要来信了。还有两个小时。
他有些兴奋地想着。
埃尔和伊苏并不是只要稍微交谈就会兴奋起来的新朋友。事实上,他们已经认识很久了。久到说不清是认识了一百年还是两百年,又或许是更多;久到早已习惯彼此,不分彼此;久到大脑已经装不下那么那么多的共同记忆。
所以,有很多事,都已经在时间中被模糊,被遗忘。但唯有他们相遇那天,埃尔永远记得的那么清楚。
与所有童话里美丽的相遇一样,那天的阳光美得异常,温和的洒在一片绿意的森林。刚下过雨的空气有种潮乎乎的湿意,却不让人感到难受。
埃尔满身是伤地倒在离小溪几十步远的地方。眼前的景象很美,也很吸引人,他却无暇去顾及。
他很渴,也很累。
明明常人只需几分钟就能走过的距离,在他眼中却成为了一道天堑。他努力伸出手,却依旧离水那么的遥。
差一点,只差一点!他挣扎着,却终于放弃。
看来要成真了吧……那些诅咒,那些唾骂。埃尔自嘲的扯了扯嘴角,一不小心牵动了伤口,疼得“嘶”了一声。
为什么自己要出生呢?别人的指指点点,别人的怨恨恼怒,那些朝他飞来的石块,那些只能在阴暗的牢笼里度过的日子,只因自己的黑发红瞳和那一切与自己毫无关系的灾难这些可笑的理由而一出生便被打上的“恶魔”的名号?
太可笑了。
埃尔捂着头,痛苦地**。
“承认吧,恶魔。”对谁都笑脸相待的大祭司眼中血丝密布,“几十年不老的容颜,身边无数的灾难,可怕的怪力,超强的生命力,你还有什么好说?
在他刚从几十年的封印中逃出来时,大祭司谴责的对他这么说。
“令人作呕的肮脏存在,不洁的恶魔。”
族中的村民撕打着他,石块不断打到他瘦弱的身体上。他们愤怒地对他这么说。
“要是从来没有生下过你就好了。”
几十年过去,垂垂暮年的母亲,颤抖着对他这么说。
终于,他再也忍受不了这样的折磨,仓皇的从族中逃离,身后神殿的走狗一波一波的攻击让他痛不欲生,他几乎是踉跄着逃进了森林,逃到了这里,然后灯枯油尽。
“好歹,我不是在别人怨恨的眼神中死去。”他安慰自己,对于这个结局他并不是特别的抵触,只是有些遗憾,从来没有人,愿意抱一抱他。
就这样吧。他轻轻的闭上眼睛。
嘀、嗒。
嗒、嗒嗒嗒、嗒嗒。
埃尔坐在溪边的石头上,愣愣的看着眼前的景色。又下雨了,淅沥沥的雨点在阳光的照耀下美得像宝石一般,砸在他脸上,又滑进他干裂的唇中。
他没死,他居然没死。
埃尔痛苦地闭上双眼,艰难地举起伤痕累累的手,疯狂的向自己瘦弱的胸膛刺去。
——扑哧
一道血色从他的胸膛喷涌而出,将冷冰冰的空气染上了一丝稍纵即逝的暖意,腥甜的气味弥漫了一刹便开始慢慢淡去,徒留埃尔倒在血泊中,无助的抽搐。
“死吧,”他想,“我本来就不该存在。”
雨下着,下着。
厚重的血迹慢慢地淡了,他扯起嘴角,嘲讽的笑。
——死不了!他死不了!这样都死不了!
绝望的笑声渐渐变成了撕心裂肺的怒吼,又变成了微不可闻的啜泣。
谁都好,救救他,或者杀了他吧。
“你挡路了。”
一个不带起伏的声音蓦然响起,似乎想让他让开。埃尔没有去理会。反正大不了一顿毒打,或者从他身上跨过去,再不济,最多也就是踩着他走过去而已。
没有人会怜惜他的,反正世界已经让人这样绝望了,为什么还要努力去让别人开心呢。埃尔懒懒的想。
“你好脏,”身边突然黑下了一大块,那个人大概是蹲下来了。埃尔吃力地抬眼,无法对焦的眼睛让眼前的人很模糊,“为什么要躺在路中央?”
“擦擦。”突然,一块雪白的手帕递到了他面前。
埃尔一愣,迟迟没有接手。
那手帕又往他跟前凑了凑,见他依然没有反应,就径自往他脸上擦去,埃尔下意识的闭上眼,感到了一阵温柔的擦拭,那力度小心翼翼得仿佛在擦拭最高贵的瓷器,让人几乎潸然泪下。
埃尔在这一阵温柔地对待中猛的愣住了神,回过神的时候只觉得心里是那样的忐忑不安。他偷偷的抬头,为他擦拭的俊美少年背着光,脸上是他从未见过让人安心的表情,他的身后一片灿烂,就像天堂一样。
埃尔有些看呆了,只能昏昏沉沉的想。他是来杀他的么?如果是,死在他手上,似乎也不赖?
作者有话要说:啊....这大概就是传说中的**作???大人们轻拍...基本属于玻璃心的娃子伤不起......
☆、变质
他和他的……初遇啊……
埃尔重新坐回椅子,抚了抚唇,难得回忆起这些美好的事情让他笑得明媚。伊苏——也就是救了他的少年,无论怎么回忆,都美得那样令人心跳。当时他阅历少,觉得他宛若神祗,可到后来阅历多了,却也依旧把他当做了自己的神。
他随手取来两只水晶杯,将葡萄酒慢慢倒入。腥红的液体缓缓滑入杯中,就像有谁的舌慢慢舔过杯沿,带着些许淫靡的感觉。他把一杯放在自己面前,另一杯则动作轻柔的放在了自己对面。
“敬你,我的伊苏。”埃尔拿起自己面前那杯酒,朝空气优雅地一扬,“为我们的初遇,干杯。”
接着,一饮而尽。
一杯末了,他目光迷离地看着另一杯丝毫未减的酒,目光仿若透过那杯酒穿越了百年,看到了那无数的过去。
他救起了他,然后呢?
然后呢?然后怎么样了?他头疼的揉捏着眉心,试图去回忆那些过往。也许是酒精的作用,让他头脑有些不清醒。良久,他才舒展了眉头,绽出一抹发自内心的笑。
对,后来啊,伊苏就带着他一起冒险,跨越了整个安格大陆。第一次,有人不对他露出厌恶疏离的表情,不会对他吼叫,也不会嫌弃他。尽管整个旅途很辛苦很危险,他却觉得,这一段坎坎坷坷的路,比他以前经历的几十年还要美丽。伊苏很强,完全状态时屠龙也不在话下,却温和又善良。尽管很少做出表情,却总让人心生好感。所以,他们的同伴从来没有少过。有时是目标相同的冒险者,有时是临时雇来的雇佣兵,有时是雇佣他们的财大气粗的雇主,还有可能只是搭伙儿走一段的路人,可是每个人都非常喜欢伊苏,最后都和他成为了朋友。而他却因为不善交际大多数时候不被注意。
但没关系,有伊苏就好了。
因为他是不一样的。
完全不会提防他的伊苏,会温和的笑的伊苏,怎么能被拿去和那些人相提并论?只有伊苏会抱紧他,会安慰他,会照顾她,会真心的接纳他,只要有了他,别人怎样又有什么关系呢?
仅有他,唯有他,只有他。
强大的伊苏,温柔的伊苏,俊美的伊苏,善良的伊苏……
埃尔痴迷地想着,拿起另一杯酒,深情地吻着,笑得迷人。
“谢谢你救了我,我善良的伊苏”他迷醉的呢喃,“只可惜,你救错了人。知道吗?救回我给多少人带来了灾难?”
是啊,曾经,埃尔还以为自己获得了救赎,可以仰望神明了,可是却只是向黑暗滑落的更深,直到最深的深渊。果然他天生就是恶魔,学不来神那一套善良。
从什么时候开始这么重视伊苏了呢?害怕伊苏对他害怕,害怕伊苏对他厌恶,害怕伊苏再也不亲近他。
埃尔一边跟着伊苏冒险,一边不动声色的让伊苏走上那些逃避追杀的路。
还记得吗?他可还是被神殿通缉着呢。
他害怕,害怕极了。不是害怕那些弱的不得了的渣滓,而是害怕知道真相的伊苏厌恶他的身份,会惧怕他的可怖,更害怕他嫌弃他是个沉重的包袱,丢下他一个人。
谁都可以走,但伊苏不可以。
他当时这么想。
埃尔努力的磨练自己,不得不说他有着超人的天赋,没过几年,就连伊苏也只能和他打成平手了。再加上超强的复原能力,即便是伊苏也不能在他手上抗下三天。
当他打败伊苏时,他兴奋极了。
是时候了,解决了那些一直让自己烦恼的臭虫。他亢奋的舔着自己的下唇,勾起嘴角。
杀了那些知道他身份的人,灭了那个族。啊啊啊,让他想想,族里有他的父母,有他的家人,要是杀了他们会不会难受呢?
他好好的假设了一番,发现心中只有难耐的亢奋。
是啊,我这是为了以后能和伊苏在一起,这点小事怎么会让我难受呢?
他笑得幸福极了。
为了掩人耳目,他一开始只是解决一些身后的跟屁虫。鲜热的鲜血让他兴奋难耐,杀人这件一开始让他稍微有点罪恶感的事渐渐却变成了一种享受快感的方式。
杀了他们,践踏他们的尊严,凌虐他们的身体……
看看他们,只要他一声令下,即便是要求他们亲吻他的鞋底,他们也像是得到了巨大的奖赏一般蜂拥而上,一边吻着一边满脸崇敬的高呼天神。
他才不是天神,那种过于洁白的身份不适合他。他撇撇嘴,不以为然。天神这种称呼,不是他这种肮脏的存在可以觊觎的。那是属于伊苏的专属称呼。
不过,他依然对被这样称呼十分满意。每当别人这么说他时,他都会有一种错觉,他拥有了和伊苏站在一起的资格。
所以,这么称赞过他的人,他都让他们完整地离开了。
只不过都死去了而已。
作者有话要说:表喷...OTZ
☆、腐烂
没错,不知从何时起,他对伊苏的感情已经悄悄变质,变成了一种散发着香气的毒药般糜烂的感情。
不想止于拥抱,想要更深的亲吻。想要压倒他,想要进入他,想看见伊苏脆弱渴求的眼神。
那一定十分美丽,美丽得诱人犯罪。
埃尔一边放肆地肖想着伊苏,一边对自己背德的想法而感到惭愧,却又对于将光一般的伊苏禁锢在自己身边这种事而偷偷期待着。
快要忍不住了啊。
那些温情的拥抱,那些亲密的触碰,那些坚定的保护……无一不像**的甜点,让埃尔饕餮的心更为饥渴。
他不断用杀伐来克制自己与日俱增的渴望,用鲜血浴满自己全身。他几乎是带着快感的屠杀着自己的族人,残忍的凌虐施邢。
血肉横飞,染红了银白月色,让夜晚染上了妖异的色彩。
还是不够。
他舔舐着手上的鲜血,一步一步的逼近大祭司——那个让他背上恶魔之名的源头。他饶有兴致的看着瑟瑟发抖的大祭司,嗜虐地勾起嘴角。
大祭司磕着头,磕得血肉模糊。
“放了我,求求你,放了我。”他哭得涕泗横流,一点儿也没了当年的威严,“您,您是天神,您是天神啊!!!您……啊!!!!!!”
埃尔笑眯眯的踩着他的背,用力向地上压去。大祭司的骨头顿时发出了阵阵哀鸣。他嚎叫着,吐出一口散发着浓重腥气的血。
“放过你?”埃尔笑了,他慢慢地俯□子,俯在大祭司耳边,声音近乎温柔的说,“当时,我那么努力的哀求,可又有谁放过我了呢?
呐,从你当年定下我命运的开始,你就注定了会有这么一天。你也会接受吧,我给你的命运。”
他微笑着伸出满是鲜血的受,毫无阻碍的穿透那人的背,握住了颤抖着的心脏,感受到那人的战栗,他犹豫了一下,又收回了手。
“唔,我是有原则的。”他懊恼地说,“看在你刚才那句天神的份上,我应该减轻对你的惩罚。”他略略带着笑意,大祭司却颤抖得更加厉害。
“别怕,我不会杀死你的。”他说的温柔,手却粗暴地抓住了大祭司的手,拉扯。
——扑哧。
“这是你的手臂呢,”他炫耀似的把撕扯下来的手臂扔到大祭司面前,笑着说。“再拔掉另外一只手,还有两条腿,我对你的惩罚就算完了,是不是很仁慈呢?”
“放了我!!放了我!!恶魔!!放了我!!!!!啊!!!!!!!!!!!!!!!!!”他剧烈地挣扎着,却躲不开那怪力的手。
一只手,一条腿,又一条腿。
埃尔无奈地看着在地上抽搐的“人”,深切地感受到人真是不禁折磨。
“算了,放了你好了。”他无趣地拎起大祭司的脖子,随便找了一个草丛随意地一扔。
“告诉你个好消息,那里是肉豸的窝。你最好快点逃跑,否则即使我放过你了,那些可怕的虫子还是会会代替我杀死你的。他们会钻入你的身体,吃掉你的肉体,所以你最好还是快点振作起来哦哦。”他懒洋洋地说着,潇洒的离开,没过多久,身后便传来凄厉的惨叫声。
他烦躁地挠了挠头。心中的燥热的确平息了,但一股空虚却充斥了他。他到底是为了报仇还是为了发泄这股空虚才去杀人?
想不出来。
他浑浑噩噩得回到他和伊苏的家,伊苏担心温暖的拥抱让他仿佛一瞬间找到了方向。空虚被一点点地填满,带着丝丝**的气息。
“伊苏,伊苏,我害怕。”
“伊苏,伊苏,别离开我。”
“伊苏,伊苏,我,我喜欢你……”
“我爱你,伊苏。”他从伊苏的怀中抬起头,目光狂热,不由分说地吻上了那诱人的唇,一遍又一遍,热切的,不需回应的,疯狂的,痴迷的。
“伊苏,伊苏,伊苏伊苏伊苏。”舌卷着他的耳垂,细细地舔弄,埃尔含糊不清的呢喃,呼出的热气打在伊苏的颈上,让伊苏剧烈地颤栗;修长的双手急切的深入伊苏的长袍,热情的抚摸,粗暴地拉扯伊苏的衣服。
出人意料的,伊苏没有反抗,反而抱住了埃尔,浅浅地回应,带着无限的温情,一遍又一遍的安抚。埃尔只觉得一阵气血上涌,瞬间不能思考。
我的,我的,都是我的。我的光,我的神,我的伊苏。
黑暗亢奋地用他的方式虔诚地膜拜着光,努力地交缠,用力地贯穿,深情地舔吻。
终于,将他的神扯入了他的王国。
他几乎热泪盈眶了。
而伊苏,也许是感受到埃尔深切的不安,在这个疯狂的夜晚里,几乎从头到尾都温顺的抱着自己身上的迷失少年,温柔却又坚定。
他们这就算是开始在一起了吧。
埃尔抿了抿春,嘴角控制不住的上勾——无论多少次,只要一回忆起那个夜晚,就让人不可自拔啊。那样的伊苏,他从未见过的伊苏,染上了他的气味的伊苏……
环抱住自己的身体,他深吸了一口气,仿佛想透过自己的气味想起那人的温度。时间啊时间,要是停留在那一夜该多好?永远永远不再走下去,永远永远让伊苏留在自己的身边。
作者有话要说:依旧...玻璃心作者小心谨慎的防喷
☆、流逝
是啊,不走了该多好。
从什么时候起呢?那个俊美的少年变成了俊美的青年,黑色的发丝染上了银白,岁月在他脸上刻下了一道又一道痕迹,明亮的双眼开始变得混浊不清……
他在变老。
老是一道鸿沟。埃尔当然不会嫌弃老了的伊苏,对他而言,伊苏就是伊苏,别说他老了,就是变成了魔兽,变成了石头,那也还是伊苏。伊苏似乎也不在乎,甚至经常摸着他的头,半开玩笑半认真的端起老人架子和他调笑。
“这是哪位伯爵家英俊的少年啊?可有未婚妻了吗?”他笑着,慈祥的说。
“四十多年了啊,你真是一点儿都没变。”他笑着,怀念的说。
“你说,时间怎么就这么快呢,我这么快就老了啊。”他笑着,无奈的说。
时间,他从伊苏身上带走了一丝又一丝的生命,如同抽丝剥茧,缓慢却又持续。
“我的时间是有限的。”伊苏望着远方,感慨万千。
——他们的时间是有限的。
埃尔想捂住那张开开合合的嘴,想对他怒吼,想让他闭嘴——为什么要试图让他去熟悉这种他慢慢老化的生活?为什么要让他在时间中渐渐失望?!
但他什么都没有说。
他只是疯狂地寻找着能延年益寿,甚至能永葆青春的良药,寻找着能让他们永远在一起的奇迹。他杀过很多人,偷过很多珍宝,也曾循着秘籍到达过大陆的禁地。为了一个极可能是假的的不老秘药,他可以让大地被鲜血浸满,然后残忍地取出他们的脑浆,制成色泽诡异的“秘药”,逼迫伊苏喝下去。
他有时甚至想,干脆就找出能杀死自己的毒药,一起死的话,也算是永远在一起了不是吗?
说到底,他就是拘泥于永远,拘泥于那个不可能实现的永恒,哪怕是只能卑微的祈求能和伊苏一起奔赴终点,也在所不惜。
魔法有那么多,可又有谁能造出控制生死的魔咒?神掌控着生老病死,这是他唯一不肯交出的权力。在这个权力之下,他们只是渺小的如同沙粒一般的渣滓。神掌控着这些,所以伊苏会死;所以,埃尔不会死。
他什么都改变不了,随着时间慢慢改变的,只有越来越老的伊苏,和日渐疯狂的自己。
这是为什么呢?埃尔推着伊苏的小轮椅,迷茫的想。天上满是飘飞的棉絮,有种梦幻的感觉。只是这样的美好,视线稍微一离开,就悄然逝去了。就像伊苏,在他伸手以为自己要碰到了的时候,却又倏然飘远。
“嗨,尊敬的大冒险家伊苏,”一个女人的声音打断了埃尔的沉思,她毫不掩饰自己眼中贪婪欣赏的目光,直直的看着埃尔,“这位……是您的亲戚么?让我猜猜,他是您儿子?哦,恕我失礼,实在是,呵呵,他和您以前一样英俊。你们父子感情真好。”
埃尔冷冷的别开脸,眼中戾色一闪而过。
“他是我孙子!”伊苏像是有些骄傲的说,却在暗地里偷偷地按住了埃尔的手,“很快就是了。”
是啊,再过几年,伊苏再老一点,看起来就会像他爷爷了吧。
埃尔觉得心里发苦,很苦,苦到令他作呕。
他不让伊苏干任何事。冒险早就停了,现在连走路也有他代劳。伊苏开始反抗过,结果被他挑断了脚筋。开始伊苏几乎崩溃,后来也平静了下来。只是这件事情,始终让他们之间多了些什么,不像以前那么的自然。只是,让时间慢下来的妄想,却终究是实现不了。
伊苏依旧是沿着时间的轨道,不紧不慢的老去。
“再给我点时间,求求你,再给我点时间!”
多少个午夜,埃尔都这样哀嚎着醒来。从什么时候开始惧怕得脸睡眠都恐惧,埃尔已经记不清了。他只知道,每当他这么醒来一次,伊苏都更加苍老一分。
望着身边熟睡的伊苏,他颤抖着吻上那张微微开合的,与他交缠过无数次的唇,绝望地舔吻。泪水不知何时悄然滑落,滴在了伊苏的脸上,就像是伊苏也哭了一般。晶莹的水滴顺着伊苏的脸,缓缓滑进他们密合的没有一丝空隙的唇,让这个湿漉漉的吻变得更加苦涩。
快要没有时间了。
又过了几年,伊苏的身体越来越弱。他太老了,以至有点神志不清。
“你是谁啊?”他问,脸上满满的都是认真,“真是英俊啊。”他难得的笑了。
就那一瞬间,埃尔觉得自己的心跳停了,好像有什么东西突然断了一半。时间真的不多了。他狠狠地环抱住他,顷刻间泪如雨下。
“你别哭,你别哭。”伊苏有些手足无措的拍着埃尔的背,“哭了就脏了,擦一下,擦一下。”他用自己的衣袖轻轻地抚着他的脸,眼神迷茫,慢慢地又恢复清明。
“抱歉抱歉,我只是和你开个玩笑,”伊苏强作镇定的笑了笑,“埃尔,我怎么可能会不记得你。”我怎么可以不记得你。
许久之后,一个嘶哑压抑的声音从他颈部传来,带着热腾腾的气息,“永远,伊苏,永远不要和我开这种玩笑。”
因为我是那么的害怕。
伊苏叹了口气,却没有回答。
他已经没办法再给他哪怕一丝一毫的承诺了。
自此以后,伊苏便经常跟他开这种“玩笑”了。有时他甚至不再会抱住埃尔安慰。他连本能的想要安慰埃尔的心情也在一点一点的流失。埃尔知道,他不是在和自己开玩笑,从来都不是。他是真的忘了。
他只是太老了,老到再也记不清过往。
“你知道吗?”伊苏用手支起自己的下巴,露出一个怀念的笑容,“我有一个爱人,他长得,”他轻轻指指埃尔,“和你一样英俊。”
“他很强,明明比我晚学魔法,却比我更加出色。”
“他很温柔,又能干又强大。”
“我好喜欢他。”
“你知道吗,”他抬起头,笑得有些迷茫,“我好喜欢他。”
“可是我忘了他叫什么了,”他有些苦恼,“怎么办,我忘掉了。”
每当这时,埃尔觉得,他自己几乎要疼痛的死去。
作者有话要说:防喷防喷.....好惊恐啊....
☆、离去
再后来,忘了多少年后的一个傍晚,埃尔推着伊苏的小轮椅在林间的小道漫步。又到了漫天飞絮的日子,那些光,那些应,那些夕阳,在这些棉絮的模糊下,恍如幻境,有种不真实的质感。夕阳就想那么多年前他们一同看过的日出,明明是终点,却让人有种一切都回归远点的感觉。
那天的伊苏特别清醒,没再开那些让人心碎的“玩笑”,只是和埃尔说着一些家常话,甚至很难得的,一直温柔地笑。
有多久没这样了?埃尔贪婪的想,不如就在这一刻死去,至少时间停在了最幸福的时候。
伊苏招招手,示意他低下头,埃尔俯□,伊苏给了他一个轻柔的吻。
一个轻柔到几乎只是唇的单纯触碰的吻,满满是爱意。埃尔莫名的红了脸,他有些窘地偏过了头,耳根一阵阵的发烫。他们已经很久没再拥有如此单纯的吻了。不带欲念,不带绝望,不带任何负面情绪,只是一个爱人的吻。
“埃尔,”伊苏的声音很悲哀,“别忘记我。”
求求你,别忘记我。
“我知道我很自私。”
埃尔安抚地解下了自己的长袍,轻柔地将它覆在自己爱人的身上。伊苏摆了摆手,“去拿毯子来吧,还是有点冷。”末了又笑了笑,“别对我刚才的话认真,人老了总是会更啰嗦的。你别嫌弃啊。”因为长袍落下而吹起的微风撩开了伊苏脸上有些许杂乱的头发。伊苏微微低下头,一道阳光正好穿过丛林,照在了他的脸上,把他苍白的脸染上了一丝血色。
埃尔心中一痛,有那么一瞬间,他几乎以为伊苏变回了年轻时的样子。漫天的棉絮恍惚了他的眼,世界的一切仿佛都静止了,他最爱的那个人,正在那安静的林间翻着一本老旧的书,坐着自己亲手为他定做的轮椅,对他微微的笑。
就一瞬,就像是永恒一般,埃尔的心剧烈的跳动起来,几乎冲出了胸膛。
他强忍落泪的冲动,转身向毛毯走去。心脏一阵乱跳,他用力地抚住胸口。
到底有什么让人这样无法忍受,让人如此不安?
他回头看了看伊苏,总觉得好像想说点什么,似乎现在不说,以后这个人就再也听不到了。他顿住脚步,想了很久,却又不知要说什么。杀人不眨眼的恶魔仿佛一瞬间变成了个羞涩腼腆的大男孩,在爱人面前分外的局促。
“伊苏,”他喊道,声音有些颤抖,“你不啰嗦,你也不老。真的,别说老,我们还有很多很多的时间,很多很多。你可以尽情的说,想说什么都行,真的。你愿意说,我就愿意听。只要是你说的我什么都听。”
他语气急切,似乎想说服谁。
到底是想说服谁呢?
伊苏只是温和的一笑,眼里的幸福满到几乎溢了出来。
“好。”伊苏说,像是一个承诺。
后来想想,大概只是想说服不愿相信没有时间了的自己吧。
埃尔这么想着,手指微微拨弄了一下酒杯。被子发出了清脆的声音,干脆而又决断。
他一直都在想,要是没去拿那床毯子,是不是一切都会不同?是不是就不会一转身就只剩下一个冷冰冰的树林,和一个已无气息的伊苏?
“伊苏,别睡,陪我说说话。”他只离开了一小会,伊苏身上就被铺上了一层棉絮,就像是已经在那里等了很久,就到身上已经沾满了灰一般。埃尔轻轻扫去一次又一次铺上来的棉絮,神色温柔如常,手却抖得厉害。
“伊苏,你困了吗?”泪水模糊了视线,影像都扭曲了,世界变得支离破碎,再也没有伊苏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