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无痕皱着眉头,显然明白他这是从危险中逃回来的,这样这个人才若是死在那贼窝,当真会让天无痕自责。
天无痕扔下手中刻着肃字的小旗,忙的过去双手将天道宗扶起,又仔细打量着确保没有伤,大喜道:“孟贲,夏育之勇何以过此,来人,赐黄金五十斤,绢帛一千匹。”
他喜的是天道宗平安回来,高兴的是先帝留的李靖李绩一干老将都已经年迈,眼看着朝廷里就没什么出色的年轻将军。
记事的礼官便在册子上写下了皇帝的话,这里是军营自然没有皇帝口中那些赏赐之物,这些都要等班师回朝后才能兑现。
“谢陛下!”
“王爷之勇,怕是我等这些老将所不能及。”
“英国公太看得起道宗了!”
皇帝对自己的这番举动,天道宗倍感温暖,自幼丧父,已经很久没有人这般关心自己了。
于是天道宗将自己在辽东打探到的一切,包括地形地势全盘说出,本来就做好了进攻的方法,如今有了这些消息,辽东这几座城池已是囊中之物。
“如今盖牟,白崖,辽东几城城防部署高句丽未来的及。”
“陛下已经派张俭去了。”
天道宗顿了顿,怎么是张俭,打头阵这是格外重要,最直接可以影响士气的,而张俭连辽河都不敢渡。
“王爷,陛下是担心你的安危,所以让张俭先摔军去了。”
“陛下器重,道宗无以为报,只得身先士卒以辽东之地献给陛下。”
“辽东的头阵让张俭打,你是不服的吧。”天无痕深色的眸子盯着天道宗,不过眸子里少了几分冷漠,多了几分慈爱。
天道宗极少看到皇帝有这样的神色。
“头阵至关重要…”
“张俭不会让大肃失望的。”
运筹帷幄,皇帝的判断天道宗以前是看过的,这个只比大几岁的哥哥,智勇都比自己厉害太多。
“那么攻下辽东之后呢?”
天无痕侧头朝着李绩笑了笑,李绩躬身,朝前走了两步至沙盘前。
“王爷看,陛下与我商量,这次攻打辽阳的几座城,再到玄菟攻下建安,我从柳城进军,但是只带少数人,只做做声势,从表面给敌军一个我要过怀远镇的假象,你摔军北上直赴甬道出其不意,打他个措手不及。”
天道宗认真看着李绩边说边手中做着比划,沙盘遂出现了几条路线。
“暗度陈仓?”
天无痕闭着眼睛点点头,“另外张亮在平壤那边也会派兵增援,来个左右夹击。”
“只要张将军将鸭绿江一代的高句丽士兵阻挡下,那么辽西一直到建安都可以轻松拿下。”
“那需要等多久?”
“道宗觉得张俭打辽西需要多久?”
天道宗比勇,比武都可以,但是若论智,议事厅内的老将足智多谋,他自认为是比不过的。
“臣…”天道宗顿了顿,换了脸色。
“整顿整顿,二月的时候就拔营。”
“唯!”
天道宗回到营帐换了身衣服,薛礼回到帐中发现原本和自己睡得近的十七已经换成别人。
“十七呢?”他忙的询问帐中的兄弟。
“什长,十七去了天策军营中,已经不在这里了。”
薛礼这才松了口气,原来是换了营帐,随后又一阵心酸,他和十七也认识了许久,现在突然没了人影,薛礼有点失落。
“什么什长,该唤校尉才对。”帐外走来几个配横刀的甲兵,其中一人托着这个檀木盘,上面放着一个小小的金印,接着下面还有一副细鳞甲。
领头的是一个队正,他朝薛礼行了个重重的军礼。
薛礼一愣,校尉?这可是一营之长啊,直接跳过了伙长,队正,就成了校尉?
薛礼不是不想要这官职,只是薛礼有些不相信,望着帐内,是中休的时候,他一身血迹,刚刚回来的时候一直被军中的人盯着,如今回到帐中又不好换衣服,若此时升官了,那么就代表着他有一个独立的营帐,这样换衣服就方便多了。
“这?”
“薛校尉不用怀疑,这是张将军求的,陛下应允了的。”
毋庸置疑,这也是天道宗去替薛礼向张士贵请的功。薛礼跟着他们去了分配给自己的一间单独的小营帐,几个士兵将他的东西搬进来,薛礼朝他们抱拳道了句谢。
他还要换好衣服去拜谢张士贵,之后再去谢那个任城王。
天道宗带回来的消息很重要,天道宗这个人更重要,薛礼的功一个校尉之职,张士贵觉得还求轻了。
薛礼出去喊了一声帐外看守的士兵,“你帮我看一下,若有人要来先让他等着。”
“唯,大人!”
头一次被别人叫大人,薛礼觉得有些不习惯。但是也没多想转身进去,将衣服都脱下,又从行礼中拿了新衣出来,薛礼摸着刚拿出来折叠整齐的白色衣服,手中颤了颤,褐色的眸子中闪着点点泪光。
贴身的衣物总是爱人亲手做的穿着才舒服,薛礼一直不舍得穿,要不是因之前而损坏身上的衣物,他都不会拿出来。
换上衣物,调整了心态,看了看那枚小小的金印,如今他能也是能够带领数百人的小将领了。
细鳞甲穿在薛礼身上,之前的劳累仿佛都被这鳞甲驱走了一般。
收起金印,环首横刀佩上,薛礼就往张士贵营帐中去了。
一路上都有人向自己行礼,这种感觉很微妙,自己以前叫那些将军的时候,是否那些将军也会有这种感觉?
薛礼将环首刀交给守帐的士兵进了营帐。
“将军!”
“你来了!”
“薛礼前来拜谢将军的知遇之恩。”
哪知道张士贵并没有好声好气的对薛礼讲着不要客气之类的话,而是端正的盘腿于屏风下。
薛礼还跪在他跟前。
“这就满足了?哼!等你什么时候做到了我这个位置,你再来拜谢。出去吧!”
薛礼直起身子看着张士贵,跃级当了校尉,难道不该谢么?
“薛弟…薛弟…”
“王爷您不能进去…”
帐外悉悉索索争吵阻拦的声音,当然天道宗还是进来了。
“你真的在这啊?我到处找你都没看见你,寻思着你是不是来这里了。”
薛礼准备起身离开,就看见天道宗闯进来了,这样冒冒失失也只有他敢。
“王爷?”薛礼正要去找天道宗表示感谢呢,没想到他自己就找来了。
“老将军,薛礼我就先借走了啊!一会儿还你。”
说着天道宗拉着薛礼的袖子就跑了,出帐时薛礼是算着位置将那环首刀迅速拿过来的。
张士贵看着二人,无奈的摇摇头。
“王爷您要带我去哪里?”
“什么王爷,薛弟你难道忘了?”
天道宗将薛礼推上马,自己也骑上另外一匹马。
薛礼并没有想起什么,倒是觉得天道宗每次都这样蛮不讲理。
“驾!”将缰绳往右后一拉,棕色的骏马就来了个华丽的右转身,天道宗夹了马肚子,转眼就从薛礼身旁离开。
薛只得也拉起缰绳,跟着去了。
天道宗骑着马朝营地后山奔跑,军中敢综马奔腾的也只有他敢了。
后山是座不高的山,山坡也比较平缓,不过从山顶一眼可以望尽整个大营。
薛礼随他在山顶下马,之后便明白了天道宗喊自己出来是做什么。
渡辽水时天道宗言及要和自己结拜,薛礼应下,原以为是天道宗需要自己而说的一番好让薛真心为他办事。
“与你比试起,我便想认你这个弟弟,如今大难不死,咱们更是经历了同生共死。”
山上摆了一条长桌,桌上有贡品,还有天道宗的一个亲兵拿着案盘,盘里有香烛,还有一把精致的匕首,两个白瓷杯子。
薛礼生来便没有兄弟姐妹,自始至终都是一个人,如今这个人是真心要做自己的哥哥。
一时间心中的酸甜苦辣,突然觉得,投军那一刻,一切都是正确的。
“虫来啃桃根,李树代桃僵,树木身相代,兄弟不相忘。”
“今陇西天道宗!”
薛礼随着他跪下,可是心中喜悦过后是自责,自己无疑在欺骗眼前这人的信任,薛礼不是男子…若他日,薛礼眼睛一横。
“河东薛礼!”日后只有将军薛礼!
“愿以天地为正,义结金兰,结为异x_ing兄弟!”
亲兵将香烛递过去,随后又将一张薄简摊开,递过笔。
天道宗与薛礼相继在薄简上写好信息。
—滴—答—无色透明的水中瞬间被血染开来。
饮过酒,薛礼像做梦一般,金兰薄,歃血,大肃崇礼,繁文缛节极其看重,这些都很正式的做了。
薛礼觉得这些都来的太轻松,有的时候平静的海面或许是因为等待迎接更大的浪潮!而他只能握紧手中的枪,一将功成万骨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