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个月黑风高的夜晚,看着所剩无几的粮Cao,他决定带着一百精骑夜袭。他以为自己会死在这里,但是他到底撑了过去,等到了大军的支援,彻底打开了京城的城门。
“所以朕想,既然朕的天命在这里,那么死后朕就回归于此处吧。”
千钧重的花岗岩正门已被封死,只剩下左侧的暗门供守陵人通行。燕云霆想要去碰位于某一格石砖后的机关,手直直地穿过去才想起自己已经没有肉身,无法做到这种事了。
“我来吧。”走在他身旁的薛止伸出手,代替他完成了他没能做到的事情。
燕云霆呼出一口气,难得带着几分敬意地说道,“那就麻烦天君了。”
薛止瞥了他一眼没有多说什么。在燕云霆眼中从来都没有薛止这个人,他对他的称呼一直都是承天君。
到了内殿的入口处,燕云霆没有实体走在最前头,穆离鸦简单地用了个障眼法,他和薛止的身形就凭空消失。
“是谁?”守陵人警觉地抬起头。
长久地生活在这什么都没有的冷清地方使得他对那些细微的响动极其敏感。可是他所能感觉到的全部只有微弱的气流。风?紧接着他就想起来,这黑暗沉浊的皇陵深处怎么会有风?他惊疑不定地摸了摸脸,又到前后查探一番。
假使他的直觉没有错的话,就在刚刚有什么他看不见的东西进到了皇陵深处。
他找遍了前后都没有看到人的影子,满头是汗地跌坐到地上。
为了提防盗墓人,昭陵内部设置着重重机关,但对于看过设计图的燕云霆来说,当中的绝大多数都不算什么难题。
就算有燕云霆不记得的狠毒机关,穆离鸦简单用些小法术也能解决掉。
他们一路上都没碰到什么真正的阻拦,很顺利地就来到安置棺椁的密室里。
“我从没有想过自己……”燕云霆想说的是从未想过自己还有一日能够这样看过自己死后的模样,但说了一半就没了声音。
这里到处都又黑又黯,薛止和穆离鸦后一步跟着进来,灯笼的亮光照亮了y-in暗的墓室。
他们本来以为燕云霆是因为见到了自己的结发妻子睿德皇后所以说不出话,毕竟昭陵中大多数陪葬品都是这位帝王生前用过的器物,但等他们看清眼前景象,哪怕是薛止都忍不住闭上了眼睛。
棺椁已经被打开了,当中的两具尸骨被人恶意地抛了出来,撒了一地。
至于究竟是谁做的……
“她是真的恨我,恨到我死了还要做出这种事情泄愤。”
看燕云霆的样子,他是毫不在意自己的尸身被毁这件事,不然当年也不会毅然决然地答应穆弈煊,用自己的魂魄铸剑。
“可是她为什么要这样对阿兰?”他所愤怒的只有妻子的遗骸被这样对待。
“她谁不恨呢?”薛止没什么感情地说道。
承天君的记忆再度漫了上来。他已经不太想的起来当初冰原上和年幼的素璎站在一起的红衣少女是一副怎样的神情。
她留给他的印象只剩下那将整个天下都卷入其中的疯狂。
因为憎恨,所以她杀了当初救过自己一命的天君,后来出于同样的理由,她进到了这昭陵深处,用死去的帝王和他的妻子的骸骨发泄心中的恨意。
燕云霆闭上眼睛,“她的心里充满了憎恨。”
她恨的人太多了,她憎恨曾经的承天君,憎恨将她的野心粉碎的燕云霆,更加憎恨背负着这样宿命出生的穆离鸦。
她甚至憎恨这片天与地,否则她不会这样不顾一切地要将所有能够触碰到的东西毁掉。
“但是她最恨的人应该是她自己。”
穆离鸦的这句话使得薛止和燕云霆都将目光落在他身上,“陛下,您到底要给我们看什么?”
“是这个。”
燕云霆特地带他们到这个地方来自然不是为了专程看自己的棺椁的。
他悲痛了一阵后就恢复了平日的理x_ing,“过来看这个。”
他指向的是一块平平无奇的墙砖,如果没有人提点的话,哪怕将他们关在这里一天一夜都不一定能够发现。
“这是机关?”
“是,只要这样按下去三次,棺椁后面就会出现一条地道,我也不知道这么多年以后有没有被人发现,但是我当初让人修建它的时候,它的另一个出口就是我的书房。”
燕云霆说过触发机关的条件后。薛止想要去碰,手指还未碰到就被人呵斥住。
“不可。”他疑惑地看向燕云霆。如果是毒或者别的机关,他自然有本事应付。
“不是这样的。”见他没有理解自己的意思,燕云霆摇了摇头,“如果你们现在不打算去见那女人,就最好不要碰它。”
“这机关只能触发一次,你们最好想清楚再使用它。”
开弓没有回头箭,这地道与地下河流仅有一层薄薄的阻隔,若是源头处的机关触动,那么最多一两个时辰后顶层就会塌陷,让河水流进来,彻底将其淹没不留一点退路。
头顶的夜明珠多年如一日地散发出幽冷的光泽,穆离鸦盯着那块石砖,实在是为燕云霆这个人心思之深感到心悦诚服,“没想到您连这个都考虑到了。”
“既然朕早就算到了她会卷土重来,那么会想她要用怎样的方式也不奇怪对不对?如果我是她的话,第一次是失败在了外边,那么第二次我就会试着从内部下手。内部的话,没有什么比美色更快的捷径了。”
穆离鸦懂他的意思,“就算是狮子的子嗣,若是一直生活在安逸中也会被磨掉爪牙。”
“是这个意思。”燕云霆稍稍放缓了口气,“之前朕一直没有过问,现在连这个也展示给你们看了,问一下应该不算冒犯。你们打算如何对付她?”
他这话是和穆离鸦说的,可眼神却看向一旁的薛止,似乎是意有所指。
薛止没有即刻答话,乌黑的眼珠直直地回看着燕云霆。
毫不畏惧与他对视的燕云霆笑了起来,眼神锐利得好似一把尖刀,直直地c-h-a到人心里,“承天君,您想起来了吧?朕有做到当初和您的约定,现在该轮到您履行承诺了。”
“我记得。”薛止缓缓答道,“虽说我的记忆还很混乱,可我记得有这件事。我答应过你的事就绝不会践约。”
得了薛止承诺的他神色不再那样紧绷,但也没有放松到哪里去,“既然您记得我就安心了。”
“你们在说什么?”
虽然穆离鸦没听明白他们究竟在讨论什么,但也能猜出肯定与过去的承天君有关联。
“到底是什么承诺?”
“既然天君您还没有完全恢复记忆那就让朕来说,反正朕的一生就这么长,也没有太多见不得的东西。”燕云霆离开那机关附近,又小心地避开地上散落的尸骨,“剿灭了白玛教这个心头大患以后朕并没有过上多久舒坦日子,那女人的诅咒一直残留下来,许多个夜里朕都能听到她的声音,为此朕甚至心中每日忧虑更甚。后来朕从友人的口中听说了一些事情,便秘密出行了一趟。这趟旅途朕连最亲近最信得过的人都没有告知。在那个地方,朕见到了一位大人物,并和他做了个约定。”
不知是不是受了诅咒的影响,在他之后雍朝每一任天子的在位时间都不会超过二十年。
“朕将自己的魂魄送给他供他使用,但那个女人再重来的话,他要代替我替我守护我的子民。那位天君答应了我的请求,临行前又让我回去后替他布置些东西。”
“是什么?”
有关燕云霆这个人的生平史书中说得很少,除了书上记载的那些,穆离鸦知道的事情并不多,当中就包括穆弈煊和他说过的莲台案。
书中说在最后几年里高祖皇帝突然大兴土木,说是京城风水格局不好需要重建,一时间京城附近怨言载道,少数人还说他是当初打仗时伤到了脑子,现在终于疯了。
之前来到京城时穆离鸦就察觉到了有些不对,此刻心中大致有了个猜测,不太确定地问,“是不是和这京城有关?您在这京城里布置了什么?”
燕云霆的目光中多了几分赞许,好似在说不愧是那个人的血脉,“是啊,那位自身难保的大人物给我指了一条路,朕回到京中以后即刻实施了起来。如今的天京城本身就是一个阵,一个能够困住妖物的阵法。”不知道这么多年过去以后,它还能不能发挥出原本的功效。
“只要这个阵能够发挥出它本来的效力,越是强大的妖怪就会被限制得越是厉害。”
有个想法渐渐在穆离鸦心中成型,“这阵法要如何触发?”
“问你身边的那个人不就知道了?”
燕云霆说完这些东西以后就不再说话了。他又看到地上被弄得一团糟的骸骨,眼神中难得多了几分悲哀。
“可惜朕无法触碰……”
他话还没说完就感觉手被人握住。
“这样就可以了。”
穆离鸦不过是用自己的血在手心画了个符号,然后转印到了燕云霆的掌心。
不太习惯与人接触的燕云霆活动了一下手指,“这是……?”他惊异地发现自己惊叹能够触碰到墙壁上的石砖,冰凉的触感冻得他本能地哆嗦了一下,随后就是一阵感慨。
他都想不起来自己上一次这样确切地触碰到某样东西是什么时候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