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梦令 作者:云住(一)【完结】(119)

2019-04-04  作者|标签:云住 娱乐圈 情有独钟 都市情缘 年下

  “半小时后来。”

  “该见的人她都见过了吗。”

  吉叔说:“都见过了。”

  “子轲呢,”朱塞问,“子轲放学了吗?”

  吉叔没说话。

  周穆蕙兰躺在床里面,朱塞几天没见她,她是坐都坐不起来了。

  病情恶化得突然,明明是冬天,房间几扇窗户却全敞开着,寒风刺骨。朱塞心道,房间里躺着病人,窗户就这样开着。他过去关窗户,一出动静,周穆蕙兰醒了。

  “小朱……”她喊他,“把窗户打开……我想透透气……”

  朱塞坐在她床边,从口袋里掏了半天,掏出一张叠成块的海报,打开来。

  “你不是一直想知道剧院租给谁了吗,”朱塞说,他看了周穆蕙兰的脸,声音颤抖,“租给了林汉臣,排的梁祝,今天首演,你想不想看?”

  周穆蕙兰看了他,女人的脸上化了点妆,到这时候了,朱塞走近她,还能从她身上闻到那股熟悉的香水味。

  “我想看……”蕙兰说。嘴角泛出一个天真的笑容来,看着朱塞。

  朱塞猛的低下头,他一摘眼镜,大拇指抹了一下眼睛。又飞快把眼镜戴回去。

  “你怎么这么突然就……”朱塞说,他伸手握住蕙兰被子里的手,“你和周叔叔说好了?”

  蕙兰慢慢点头。

  “子轲呢?”朱塞说,“你不是说他怎么都不肯同意吗,你说服他了?”

  蕙兰安静了。

  她的眼睛垂下去,望着朱塞的西服下摆。

  “我对子轲……说了假话……”蕙兰开口了。

  “我是一个胆小懦弱的女人,受不了儿子一直恨我……”她说。

  朱塞皱了皱眉,低声道:“子轲怎么会恨你啊。”

  “我没什么遗憾了,”周穆蕙兰突然说,眉心簇起来,自言自语似的,“唯一剩下的,就是一直没能解开他们父子的心结……”

  朱塞不说话了,他觉得眼前一片泪水模糊,看蕙兰也看不清楚。

  蕙兰回握他的手:“小朱……子轲的事,就拜托给你了。“

  “钱的事情我也不懂,”蕙兰说,“一直都是你帮我打理……香港那边,你帮我跟他们打个招呼,等子轲成年了,就都让他自己去支配吧……”

  “蕙兰,你想清楚了吗。”朱塞说。

  有人从背后推门进来,朱塞抬起头,一下子从床边站起来。

  “周叔叔。”

  周世友像是比上次见面老了十岁,他看了朱塞,眼神木木的,连头也没点,他一个人走到周穆蕙兰床前,坐下了。

  几个护士站在门外,全裹着大衣,戴着口罩,不露面。

  朱塞听见周世友低声问:“你不等他放学了。”

  周穆蕙兰没出声音。朱塞看见她握了周世友的手,张了张嘴,笑了。她望着自己的丈夫,眼泪轻轻划过她的眼尾。

  朱塞下车的时候,嘉兰天地艺术剧院仍灯火通明。他用手帕拭鼻子,一路疾走进了剧院。

  演出还没结束。林汉臣导演坐在后台,捂着嘴巴看转播屏幕。他屏着呼吸,眼睛一动不动,盯着屏幕里的舞台,一句话不说。

  副导演看见了朱塞,下意识想叫林导,朱塞只问他:“怎么样,顺利吗。”

  副导演用力点头,比了个手势:没问题。

  朱塞回去了自己办公室。他锁上门,解开西装扣子,到浴室里把水龙头拧开。

  他一直在办公室待到夜里近十一点,看了一眼时间,他起身,换了衣服。

  三楼,包厢外走廊里站满了观众带来的秘书和司机,这会儿全等在门外。朱塞开了一间包厢的门,独自进去。自从女主人卧病在床,这间包厢就成了空d_àngd_àng的摆设。

  朱塞手扶着栏杆,朝舞台下面看。手机在口袋里震,他接起来,听对方焦急的声音:“子轲刚刚回家了。”

  祝英台的婚船行驶在甬江上,风大浪大,船不得不在胡桥镇九龙墟靠岸了。

  银心叫道:“小姐,你等等我啊!”

  祝英台穿了一身大红色喜服,一路奔跑,扑倒在梁山伯的墓前。

  朱塞挂了电话,低头看这最后一幕。

  剧场里灯影变幻,犹如天地初开,天雷乍现。舞台后幕是一块巨大的墓碑,高耸入云,遮天蔽r.ì,上书着“梁山伯之墓”五个大字。汤贞跌跪在高台上,身披着的喜服褪作缟素,化身灯光投影雪白的前幕。

  滚滚江水、血水,在汤贞身上流过又汩汩流尽。他仰望天空,眼神澄明,无怨无恨,身形摇曳,如风中一片枯叶。

  突然间他纵身一跃,坠入江水深陷的墓里。

  一时间风雨骤歇,电闪雷鸣也休止了。

  剧场里死一般寂静。j_iao响乐队更换曲谱,《化蝶》变奏缓缓涌入。

  江水漫溢,伴随着梁祝尾声,梁氏墓碑轰塌在一片汪洋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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