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人生中充满光彩的小快乐,就这样被人紧紧抓住,并且大肆侮弄。
秦戈难受极了。他无法稳定自己,只想抱着谢子京,在他肩膀上大哭一场。他并不觉得自己辛苦,谢子京完全将他忘记他也能承受——但他受不了谢子京被人这样肆意地摆弄记忆。那是他和谢子京才能够分享的往昔。
手中的花束忽然抖动起来。随即所有花瓣脱落,扑向秦戈。
秦戈下意识闭上了眼睛,彷如在狂风中摇摆的一瞬之后,他的双足牢牢踩在了地面上。
冷风穿过毫无遮拦的地面,吹动了他的兜帽和衣上的拉链。秦戈听见拉链头发出的细细声音,他竭力睁开眼睛,浓黑色的迷雾缓慢散去。他正在路上行走,脚下是凹凸不平的地面。
一个身材高大的男人走在前方,距离他大概四五步。
视野持续晃动,这段记忆似乎是谢子京不乐意回想起来的。
头顶是黑的天,从未见过的密集星群高高钉在苍穹。他回头,看见身后不远处是两顶帐篷,还有一盏明亮的灯。
秦戈听见谢子京的声音从自己的胸膛里震动着发出。
“爸爸!”他大喊,“鹿泉真的已经干了吗?”
.
“爸爸?”雷迟盯着边寒,“你确定自己听到周游这样喊周义清?”
边寒蜷缩在病床上,慢慢点头。
“你知道他不是真正的周游。”雷迟说,“调剂师在你的记忆里发现,你早就知道真正的周游不在了。”
“我知道……但我无能为力。”边寒看着他,“连周游的爸爸都认为他是自己的孩子,我们这些小孩说的话……而且……多一事不如少一事。”
雷迟不出声,背脊靠在椅子上,静静看着边寒。负责记录的小刘也停笔了。两个人的沉默像是有棱有角的巨大块垒,填在狭窄的病房里,挤得边寒发慌。
“我也没办法!我们都没有办法!”他大喊。
“如果当时被取代的是……夏ch.un,或者凌思远。他俩也是你从小就认识的朋友,对吧?”雷迟问,“你会有办法吗?”
边寒沉默了。
小刘看着雷迟:“组长,你……”
雷迟点点头,表示会控制好自己。
他不应该在讯问中提出这种问题的。他只是一时没有忍住。雷迟很清楚,为什么这么多人发现真正的周游被X取代,但是没有一个人放在心上——因为真正的周游,是不值一提的。
一个无法出门的孩子,一个孱弱的向导,他认识边寒这些人,但这些人还不是他的真正朋友。出于怜悯与同情,他们会和周游来往;而一旦发生了意外,这种虚薄的感情根本不能为周游提供任何支持。
在这样的周游身边,出现了一个崇拜着他的X。
他会做什么?他会不会完全信任X?会不会将自己的所有想法告诉X?或者更进一步的,周游会依赖X:他需要同龄人的崇敬和肯定,他需要X,需要一点儿别的感情,或者爱,不问缘由的那一种。
逼仄狭小的房间里,两人共处的漫长时间中究竟发生了什么,或许只有周游本人和X才知道。
“……真正的周游消失之后,周义清说那个人是周游,于是我们……也就开始称呼他为周游。”边寒皱了皱眉,回忆这些事情令他头脑剧痛,非常难受,药液艰难地维持着他的清醒,“新的这个周游……他是一个怪人。”
边寒和夏ch.un等人都记得,以前这位英俊的男孩是很少出门的。他总是跟周游呆在房间里,周游教他认字读书学电脑,他会用抹布把周游的轮椅擦得干干净净,一尘不染。有时候两个人会亲昵地趴在二楼唯一的窗台上,看被杂乱电线和楼宇切割开的天空,或者看一场雪,大声跟雪里走过的人打招呼。
周游不在了之后,那个男孩开始频繁出没于王都区之中。
他自称周游,总是在王都区里寻找年轻的向导或者哨兵,用漂亮的笑把人勾进窄巷或者路边昏暗的房子中。
边寒一直以为周游在通过出卖身体的方式挣钱,王都区里这样的人太多了。但自从他被周游拉进巷中之后,他发现自己完全错了。
周游没有跟自己选中的哨兵或者向导做.爱。边寒拒绝他的时候,周游还大声笑了出来。
“我不是想做.爱。”周游把他推到墙上,瘦削的身体几乎完全紧贴着边寒,手指在边寒的太yá-ngx_u_e旁虚点了两下,“我就是想看看你的‘海域’,可以吗?”
他似乎在哀求,眼里盛着可怜兮兮的恳切:“我会回报你的。”
边寒冷漠地看着他:“我对你没有兴趣。”
周游又笑了:“不……哎呀,我的回报是在你‘海域’里完成的。”
边寒警惕起来:“你要做什么?”
周游想了想,提出一个建议:“你就给我五分钟吧?”
五分钟,不值一提的五分钟。边寒忖度着他的提议:自己是哨兵,是比向导更强大和有力的哨兵。他不可能伤害自己。
“……我那时候根本不知道向导会给哨兵带来怎样的影响。”边寒抱住了自己的头,“我允许他进入我的‘海域’,就五分钟。……他在这五分钟里,给我带来了一场非常恐怖的风暴……不是痛苦,是极其强烈的快感……我从没有尝试过的愉悦和兴奋……”
短暂的五分钟过后,周游立刻离开了边寒的“海域”。边寒无法站立,他被远胜于生理快感的爽快和愉悦击倒了,甚至无法支撑自己,靠着墙壁坐在地上,茫茫然地喘气。身体没有任何异状,不出汗,也不觉得难受,但那场地动带来的余震仍旧震动着他的“海域”,他看到周游起身离开,不由自主地抓住了他的脚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