顾矜霄摇头,轻轻地说:“天道流摇光长老身上,关于司徒铮的感应淡了些,或许是他身边某个重要的人与司徒铮的消失有关。也可能,以司徒铮的武功,或许是加入了天道流。奇怪的是,书堂之人怎么会和司徒铮的失踪有关?那个叫微生浩然的人,身上的感应很强烈,至少三天内见过司徒铮。”
“既已知道,你有何打算?”
顾矜霄啜饮茶水,微微闭眼,神情沉静:“无论是白帝城,还是顾莫问,若有动作于江湖,都会让局势略显微妙,书堂那里便让相知去吧。”
他放下茶盏,话音一转:“我这里另有一件事,我曾说过,中秋之后,有事需要你帮忙。”
鹤酒卿笑容徐徐牵起,指间茶盏微转:“我一直记得。不知是何事?”
“有一个神秘人告诉我,十年前落花谷少谷主燕双飞出谷时,曾经短暂遗失过一个宝箱。箱子虽被找回,任何有可能接触这箱子的人,却都被落花谷灭口。唯有书堂某个先生曾看到过箱中手札。手札上记载,三百年前,落花谷曾封印过一个魔物,致使每一代遗传封印的族长都有特异的能力。我想知道,三百年前那个被封印的魔物是谁。”
鹤酒卿没有说话,缓缓喝完杯中余茶,片刻沉思后,听到那清冽如春酒的声音,不徐不疾道:“太久了,我想不起来有什么文字记载过此事。你为什么会想知道这种道听途说的事?”
顾矜霄静静看着透过枝叶的晨光,尾音极轻的声音说:“我有一个朋友,或许和当初被封印的魔物有关。既然你也不知道,那我就去别处找寻。”
鹤酒卿微带歉意:“很抱歉,无法帮到你。”
“无妨。事隔三百年,你不知道也很正常。只是我不清楚此间之事,若是连你也不知道的事情,还能去何处找寻线索?”
鹤酒卿想了想:“寻常人若有想知道的秘密,只需要找两个地方,说书人的书堂,传说中的琅嬛阁。”
书堂有影无踪,只存在说书人的口耳相传里,书堂会确保每一次交易都安全隐秘,消息的来源千真万确。
琅嬛阁有形无迹,只知道在海上无数岛屿之一,他们的买卖通常都很大。想要与他们交易,就只能等他们找你。
顾矜霄缓缓睁开眼睛,寒潭一样的凤眸静若琉璃,淡淡道:“那就,先从书堂开始。”
……
然而,不等顾矜霄找上书堂,书堂就出事了。
就在微生浩然的船一路顺水东行,登上临安港口的那一天,一队金吾卫就已经等候在那里了。
“可是雪竹书院掌管藏书阁的先生,微生浩然?”
来人面容威严冷峻,高高抬起的眼尾微带厉色和藐视。
一身青衫落拓的微生浩然却不慌不忙,狐狸眼微微一眯,倒比对方还多几分目中无人的清高傲慢。
“不才便是在下,不知何事劳烦这么多位大人久候?”
那金吾卫冷笑一声,轻蔑地睨他一眼,一挥手,懒得废话一般:“是你就好。雪竹书院微生浩然,有人状告你,残杀师长淼千水,冒名顶替谋财害命。如今人证物证齐全。来人,给我带走,等候府尹当堂判决。”
微生浩然抚了抚衣袖,细长的狐狸眼微挑,微带讥讽地冷笑一声,淡漠地说:“不敢劳烦诸位,在下自己会走。”
那时间,正是上午人最多的时候。无论是雪竹书院,还是淼千水之名,都是大名鼎鼎的圣贤楷模。淼千水先生,更是做过太子太傅的名人。
此事一出,且不论真相到底如何,无论民间、朝堂还是江湖,顿时哗然,迅速传了个遍。
出来揭发状告微生浩然欺师灭祖,假扮淼千水的,是一个二八年华的妙龄少女。
这少女乃是书堂扶持的一所慈幼堂所出,经淼千水推荐,拜了江南著名的孙神医为师,去年便已学成。淼千水与她有恩,她与淼千水情同父女,便时常替师父来为淼千水定期诊脉送药。
而这惨案发生时,正是淼千水五十六岁寿诞的第二天凌晨。那少女宿在案发时淼千水隐居的书斋客房,冥冥中惊醒起夜,竟看见了微生浩然杀人处理尸体的全程。
当时那少女机警,假装无觉,一切照旧。她暗地里摸清证据,等到微生浩然去白帝城后,迅速到临安府尹处击鼓鸣冤。
在微生浩然一来一回这时间,打了个时间差,带着官府之人,将所有的证据找齐。临安府尹封锁消息,密不外传,只等微生浩然回来时候,抓他一个措手不及。
“知人知面不知心,可惜了一代圣贤,竟死在自己视若亲子的学生手里。唉。”
“先生糊涂啊,怎可因为这厮几番巧言令色,就同意让他易容成自己?”
“你们怎么这么快就知道得这般清楚了?人才抓住一天吧,这恐怕都未交予三司会审……”
“还审个什么审,人证物证俱全,多亏那巾帼少女智勇双全,叫这厮无可抵赖,为了免受皮肉之苦,很是痛快地招供画押了。”
“是啊,就等交到洛阳,审核无误后就要秋后问斩。”
“这么快?这么大的案子……”
“快什么快?没看到临安的百姓义愤填膺,生怕是明年秋后,让那人面兽心的东西再多活一年,如今一人一个手掌印,要上万民书,争取将那猪狗不如的东西千刀万剐。”
“不止,这事出来,全天下的学子都愤慨之至,陈书痛骂,为淼老先生千里哭灵。”
“唉,人心不古啊。纵使将凶手万马分尸,又如何能换来先生回来。”
“对了,那个禽兽不如的东西叫什么名字来着。”
“微生浩然。这四个字记清楚了,每年定要记得唾骂几句,叫他遗臭万年。”
“呸,就凭他这黑心肝的无耻小人,竟也敢玷污亚圣——吾善养浩然之气的圣贤之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