眼前那个人却是一身锦衣,金丝绣纹华贵精致,而包裹其中的人,则像一块方方正正的雕塑品,像是被放进模子里浇筑出来的。有一种说不出的冷硬木然。
沐君侯简直不敢置信,终于与司徒铮再见后,会是眼下这种情景。
面对他的惊喜热情,司徒铮的反应极为冷淡。
“你这混蛋,不告而别就算了,这么久不与我联系,可知道我为了找你,差点掘地三尺?”
“多谢,我没事,不需要找。”
“这身衣服……看来你这段时间过得不错。那我就更不能放过你了,少说也得陪我喝三天的酒。”
“沐君侯的酒,天下有的是人想喝,就不用我了。”
“你,司徒铮,发生了什么?你看上去好像有些不对。”
“没什么,告辞。”
“司徒铮!”
短短几句对话,沐君侯由惊喜,惊诧,不解,忧虑,疑惑,到不安。
他本意是伸手去抓司徒铮的肩膀留下他,没想到下一瞬,司徒铮毫不犹豫就拔剑相对。
沐君侯眼底既有愤怒惊讶,也有受伤黯然。
纵使不曾防备,以他的武功之高,接下司徒铮那一剑也并不难。
但失踪许久的好友好不容易相见,冷言冷语就算了,还毫不犹豫对他出剑,这就大大刺伤了他。
事已至此,沐君侯反而冷静了:“司徒铮,你是不是脑子有问题,还是不记得我了?我不信,真正的司徒铮会这么对我。”
司徒铮眉头紧皱,本就冷峻的脸,越发生人勿近。
他烦躁地抿了抿唇角,拿剑隔开彼此:“我不需要朋友。你我或许以前是,但从现在开始也可以不是。你若是接受不了,就当我脑子有问题吧。所有妨碍我的人,都是我的敌人。下次,我不会留手。”
在司徒铮拔剑的时候,哥舒茵的人正在周围巡视,有人看到他手中那把细长的剑,眼皮忽然一跳,立刻不动声色的离开,去报告大小姐。
一阵耳语后,哥舒茵神情几度变化,咬紧下唇:“带上家伙,先留住那个黑衣服少年。”
于是,不等沐君侯说什么,眨眼间四面冒出许多人,将他们层层包围。
司徒铮神情很冷,毫无畏惧,笔直地站着,随时可以出手的姿势。被人围着,他的脸上也没有任何疑惑,似是毫无兴趣,要战便战。
沐君侯却很快挡在司徒铮面前,眉宇虽然凛然,面上却友好笑了:“我与友人发生点误会争执,不知诸位这是何意?”
“不准走,他杀了我们的人,等大小姐来。”
“与你无关,还请让开。”
“这个人很危险,武功很高,小心他手里的剑。”
司徒铮面无表情,他虽然穿得锦绣富贵,整个人看上去还是像山野荆棘,与所有人都格格不入。
别人冤枉他,他也不甚在意,对于澄清,也没有任何意愿。
“让开。不然,杀了你。”他冰冷忧郁的眼睛,虽然看着前方,却放空没有看到任何人。连威胁的话,说得也平淡无常。
“阁下请慢。”
一身男装的哥舒茵在人群的拥簇中走出来,沉声镇定地说道:“强留阁下,是想问问,昨天下午申时到酉时,阁下在何处?”
“我在哪里,与你何干?”
哥舒茵不怒反笑:“我有一百个护卫,昨日下午被人杀死在十里之外的水潭旁,对方一击必杀,是个用剑高手。伤口的特征与一般的剑不同,剑薄而细长,说来很巧,和阁下手中这把,极为相似。你说与你何干?”
司徒铮原本面无表情,毫不在意,等哥舒茵说到剑的特征,神情顿时微微一变,他抬眸凌厉地看去。
“你说,伤口的剑痕,与我的一样?带我去看看。”
司徒铮一动,那些拿武器围着他的人,越发警惕收紧。
这次司徒铮没有毫不留情怼回去,而是蹙眉,冷淡地说:“杀人的不是我,但他手里的剑是我的,我来玉门关就是为了找回那把剑。带我去,找到剑,我替你们杀掉对方,报仇。”
“凭什么相信你!”
“就是,他承认是他的剑。”
“大小姐务必小心,对方或许是冲着我们来的。”
哥舒茵略微思忖。
司徒铮收剑入鞘,一语不发证明自己诚意。
沐君侯挡在两方中间,劝说:“在下沐天疏,此事或许有误会,我们并无恶意,或许大家可以好好沟通一下。”
鹤酒卿和顾矜霄走近的时候,正是双方对峙的时候。
那些人不知道鹤酒卿,但是顾相知昨夜用幻象逼退马贼,又预言了事态的发生,那些人态度都极为友善。
“顾姑娘回来了,正好我们抓到疑似杀人的嫌犯,你来看看,他是不是沾了人命?”
商队的这样一喊,所有人一时之间都看来。
沐君侯惊讶又惊喜:“相知姑娘,你怎么也在这里?看我,这段时间你也到处奔波在找司徒。”
哥舒茵讶然:“顾姑娘认识他们?”
顾矜霄走在前面,眸光静静地看着司徒铮,轻轻地说:“嗯,认识。凶手不是他。”
他这么说了,那些人面上虽有犹豫,动作间的警惕之意却松散许多。
哥舒茵面上毫无迟疑:“既然顾姑娘这么说了,我们自然信你。收起来吧。”
那一夜若是顾相知没有逼退马贼,他们不知到援兵出事下,贸然发动袭杀,杀贼不成,必然损失惨重。这一点上来说,都要感谢顾相知的。
更何况,若是这群人是一伙的,以那人一剑杀百人的可怖,也不会被他们这么围着还不动手了。
哥舒茵心如明镜,当下卖个人情做台阶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