付晗宇脸上的泪痕清晰可见。
他一边哭,又一边吻着,极认真,极虔诚,就好像是竭尽全力地想要在彼此生命里留下一点什么似的。
你听啊,那些风都在呐喊——风雪满头,不算白首。
摄像机前,汪弘谨很满意地喊了CUT,但付晗宇入戏得根本停不下来。他紧紧搂着梁骁,把脑袋埋在人的颈肩里,无声地越哭越凶。
不断有温热的泪水融化眼角的细冰,但它们很快又在睫毛尖端再次凝结,眼睛都快睁不开了。一颗颗泪珠打在了梁骁的围巾上,结成一粒粒冰花。
梁骁有些意外地揉了揉他的后脑勺,没有说话。
有时候一入戏就是停不下来,特别是哭戏。
每一个演员都有自己哭戏的方法,有的是半天憋着不眨眼睛,有的是强迫自己去想一些会哭的事情。但看付晗宇这个样子,估计是想着想着,就真伤心了。
他不知道付晗宇是为什么哭得这么难过。
但他偷偷地......很想知道。
汪弘谨向来是没什么耐心的,这会儿就在不远处砸嘴:“好了好了,我都喊过了,咋还抱着呢!”
付晗宇手忙脚乱地擦干了泪,脸上泪痕被风吹得刀刮似的疼。他花着脸和汪弘谨说了一声对不起。但没走几步路,付晗宇脑海里又响起梁骁那句低沉的“你永远可以选择群山”。
那个瞬间,梁骁的那句话里包含了太多沉甸甸的情感。付晗宇也不知自己怎么了,眼泪又唰唰地往下淌。
汪弘谨:“......”
不过,这种哭完收不住的事情,他见得多了,皱着眉头向两人摆摆手——意思是快点给老子收拾好情绪,赶紧的,还要拍下一镜呢。
梁骁把付晗宇连拖带拽地拉进边上休息的小木屋,关上门,索x_ing让人靠在自己肩头,一边吻着他眉骨,一边哄着晗宇乖,晗宇不哭了,想什么呢,哭这么凶?
说着他探出舌尖舔去了对方的眼泪。
凉凉的,咸咸的。
梁骁之前是真没见付晗宇这么哭过,简直看得他心口一抽一抽地疼。
而付晗宇只是拿脑袋抵着梁骁的大衣,摇了摇头,抽抽噎噎地没说话。大概是因为身边有一个让他充满安全感的人,索x_ing哭了个尽兴,这会儿又在不停打嗝。
梁骁慢慢地拍着他的背。
等付晗宇那股情绪过去了,他就静静地靠着梁骁,不出声。
梁骁摇了摇怀里的人:“你这哭戏感情十足到位啊,还好一条过了,NG几次你还喘得上气吗?”
付晗宇拉扯出一个哭笑不得的神情:“NG几次我可就哭不出来了。”
梁骁低低地又问了一次:“告诉我,哭什么呢?”
“我,我刚酝酿感情的时候,就想着,”付晗宇靠在梁骁肩头,轻声说道,“要是就此说再见的是我们......”
“要是从此和我山水不相逢的人......是你。”
“我该会有多难过。”
梁骁揉着人的头发:“傻子,胡乱想什么呢。”
“梁骁,你知道吗......”他突然就握住了梁骁在外面冻得冰冷的手,“我曾经,真的就放弃过一次。”
“我做过那个选择。”
“那个为了海岸线,为了栖息地,放弃群山的选择......”
梁骁:“......”
付晗宇闭上了眼睛。
大二刚分手那段时间的低落,一辈子也忘不掉。就好像生活一步踏空,浮沉失去坐标。
他忍不住喃喃:“我总觉得,自己是知道,那只企鹅是为什么要走向群山的......”
因为所爱隔山海。
奈何山海不可平。[1]
“宝贝儿,其实我不care企鹅为什么要走向群山。”梁骁用力捏了捏付晗宇的手,语调低沉而缓慢,“我只care从此以后,我们山海一起走。”
两只到现在还没有回暖的手紧紧地握在了一起。
“好。”付晗宇扯开一个清浅的笑容,跟着轻声重复了一遍,“山海一起走。”
一字一顿,就好像是一个郑重的承诺。
梁骁俯身吻了吻他的额头。
然后,他从口袋里掏出几片锡箔纸。之前逃过汪弘谨搜查的那唯一一板巧克力,到这会儿都快被吃光了。
他把最后半块喂给了付晗宇:“乖,拍完了,就别胡思乱想了。”
......
影片白天的剧情继续拍摄着。
直到陈逸那间小木屋的室内剧情全部拍完了,剧组关了暖气,打开所有的门窗,让它在风雪里吹了几天。
再进去的时候,已然是一片破败冰冻的萧条景象。
这是为了拍摄影片的最后一段。
林小羽大学毕业了。拿了名校CS学历,找到了一份互联网企业的高薪工作,娶了一个知x_ing而美丽的姑娘,过上了他家人一直期盼他过的“社会j.īng_英”生活。
他借着攒了几年的年假,再次回到了这个地方。
小木屋早已人去楼空,看样子,似乎也是失修多年。他在小木屋前驻足良久,最终也没有进去。
就好像是不敢去打扰,曾经遗落在里面的一部分自己。
突然,他发现屋子边上不蹭被人踩过的雪地里,有着一长串小动物的足迹。看形状是狗。但那又与普通的狗足迹不同——爪印的主人,似乎只有三条腿。
林小羽有些诧异地睁大了眼睛。
镜头聚焦于那串足迹——只见它在木屋门口盘旋了一会儿,又走向了更远的雪域。
林小羽没有跟上。
“很多年后,我依然没想明白——我是否真的曾经爱过那个男人。或者说,仅仅是飞蛾扑火般地,爱上了在他身上所见的自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