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对,我就是故意的。”罗浮活了万年时光了,随着年龄的增长,脸皮也越来越厚,“我喜欢你帮我束的发。”
泠感受到铜镜中人影凝视着他的眼神,虽然表情未变,脸却红到了耳根。先生果然没骗人,这就是个荒唐的上神。
“小泠,今天随我去个地方。”罗浮对着铜镜前瞻后顾了一番,对发髻十分满意。
“去哪?”
罗浮笑而不语,牵起泠的手踏风而行。山间清晨的风带着些微微的凉意,岚雾落在衣襟,将衣带微微沾s-hi。
泠第一次在半空中御风而飞,心里难免有些紧张,但他在巫族的岁月早就习惯了喜怒不形于色,面上看不出任何表情,只是手心出了一层薄汗。
“别怕。”罗浮感受到握着他的那只手力度增大,心中突然一动,将泠拉入他的怀中,护在身前,轻抚他的后背。他虽然活的时间长,却不知道怎么哄人,唯一哄过的就是年幼时的陆吾。现在想来,哄人大概和哄陆吾也有异曲同工之处,便不自觉地把那一套拿出来了。
泠背脊微僵,他紧紧地贴在上神的胸膛,他的心跳声清晰可闻。他这一生从未有人如此温柔地对待过他。在鲛族,所有人都说他是巫族异类,而在巫族,他又被认作鲛族人,无论在何处都被排斥,父亲不愿认他,母亲被硬生生地与他拆散,这数百年的岁月,他早就把自己锻炼得如同寒冰一般,无论被人如何伤害,都不会留下痕迹。而他却忘了,化开寒冰最好的方法,是温暖。
“到了。”
随着声音而来的是脚踏实地的感觉,泠跟在罗浮身后,一路向前走,越往前雾气越淡,终于走到了一片清明的地方,罗浮停住了脚步。
“这里是——”
“昆仑之巅。”罗浮身子侧了侧,让泠能上前看清楚眼前的景象。
泠被眼前的景象所震撼。
从此处往下看,是整个人间。
五洲大陆上人来人往,熙熙攘攘,一片繁华热闹的景象。罗浮就地坐了下来,靠着一块大石撑头半卧着,从云端俯瞰人世间,他也学着罗浮的样子,在他身边坐了下来。两个人都没有说话,静静地望着人间百态。
往后的每一天,罗浮都会带着泠来到这里,一坐就是一整天。泠原本话就不多,也就陪他在这里坐上一天。
“上神,”泠拉了拉罗浮的衣袖,伸手一指。
他手指指向的地方是人间的某一角,j.īng_工雕琢的马车在喧闹的街区横冲直撞,行人纷纷避让,有些闪避不及的被马车猝不及防地撞翻受伤。在马车四下冲撞的路上,走着一位老婆婆。婆婆似乎又聋又瞎,走得缓慢极了,根本没有听到身后的马蹄声和撞击声。
泠以为罗浮会出手相救,谁知他依旧只是半卧着,对这一切熟视无睹。
婆婆被马车重重地撞上,倒在地上,血流了满地。而赶车的马夫也因为受阻,而强行把马停了下来。
“上神!”
“你在气恼我明明有能力却不出手相救?”罗浮还是云淡风轻的。
“既然上神每天在这里看着,为何不c-h-ā手人间的事?你知不知道三界都说你是无用的神。”
“你看。”罗浮伸手一挥,泠的眼前出现了另一幅景象。
马车在横冲直撞之时,有人伸手拉了一把又聋又瞎的老婆婆,险险避过马车。马车一路畅通无阻,继续横冲直撞,直直地撞进了一个学堂。学堂中许多咿呀学语的孩童,哪里避得开这天降之灾。小儿在马匹的踩踏下死伤无数。
泠心惊。
罗浮一个响指,眼前的画面烟消云散。在这一瞬之间,人间已经过了月余,那位坐在马车之中的大人是城中富贵人家,为了了结此事,给婆婆的家人送了许多银两,家人把婆婆风光大葬后,利用剩余的银两做起了生意。原本贫困到揭不开锅的家庭,开始慢慢富余起来。
“福兮,祸兮,谁能知道呢。三界各有其道,称之为天命,强行违背天命,反而会造成更坏的后果,连我也不例外。”
泠陷入沉思。
“走了。”罗浮站起来,转身要走。天色已经薄暮,出尘的身影在漫天红霞里显得有些落寞。
泠想象着这位上神r.ì复一r.ì地站在这个孤独寂寥的地方俯瞰着人间万象,看着那里的悲欢离合、生死轮回,承载着他人的喜怒哀乐,而他在万年的岁月里只能一个人孑然立于这巍峨的昆仑山,无论喜悲,永远只有他一个人。
他的心里突然生出了许多感慨,上神拥有着亘古的生命和无穷的神力,他守护着世间,却和他一样孤独啊。
这个上神真的和先生说的一样荒唐糊涂吗?泠心里产生了困惑。
“小泠,你想不想学法术?”
罗浮并非心血来潮,他近r.ì每天观星象,知道自己的天劫要来了,他想趁着他还有时间,多教泠一些东西,r.ì后他一旦不在了,泠也能避免再受欺负。他还记得刚把泠带上昆仑的时候,在他沐浴更衣的时候,他不小心瞥见了一眼,少年本该如羊脂般白玉无瑕的肌肤上布满了新旧不一的伤痕,每一道都触目惊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