说是大学区的圈子,实际上只有四个大学生,除了高悦他们,还有隔壁大学的一对,因为那两人长得又黑又矮,高悦没怎么注意。其他人多数是公司白领、政府公务员之类,在附近的科技园或者政府楼上班。
上菜没五分钟,进来了一个大叔,很福态,头顶略微有点秃,眉眼含笑,连连道歉说自己迟到。大家七嘴八舌地招呼:“老鬼快来吧,就差你了”。外面仅仅有点阴天,老鬼却拿了把伞,白底小碎花那种女式伞。他娘里娘气地跟几个熟悉的人打哈哈,然后大屁股一沉,坐在白喜喜边上的空位。一个外号大韩的圈友笑哈哈地逗老鬼:“老鬼,看见新人,不理我啦”。其他人笑。老姜本来是个脸很冷的人,这时也露出微笑对大韩说:“小心明国回去让你床头跪”。他说的“明国”是另一个圈友,叫贾明国,大韩的伙伴,合称“大韩民国”,两人在一起已经好几年,有名的模范夫夫。
老鬼急切而细声细气地说:“哪儿能呢?这不是就这一个空座嘛”。然后有转过头对白喜喜说:“你是新来的吧,我不是说不愿意坐你边上啊”。白喜喜含笑点头。
高悦坐在白喜喜的另一侧,探头看过去,知道遇上了活宝。只听老鬼不停地抱怨地方难找:“为什么这次换地方?人生地不熟,差点就走错了呢~~~”。最后那个“呢”的尾音嗲之又嗲,高悦隔了个人都听得难过。他低声问自己另一边的一个叫甘栋的圈友:“老鬼干吗的?刚来本地”?甘栋回答:“我已经听他抱怨了四年”。高悦心想:都来四年了还说初来乍到?
因为甘栋说话的声音大,老鬼听见,侧过身热心地问:“说什么呢”?高悦还没回答,甘栋作狭地回答:“这个小兄弟对你感兴趣,问你怎么保养的” 。老鬼受宠若惊地凑过来,高兴地对高悦说:“啊呀,其实没什么,你要感兴趣我待会仔细跟你说”。高悦正是十七八岁最青春的年纪,怎么会在意保养。他平白被甘栋坑了一把,自然睚呲必报,微笑着对老鬼说:“谢谢啦,我刚来不熟悉,刚才甘栋跟我夸了你半天,他很仰慕你”。
吃完饭,撤了桌子唱K。一个叫大鹏的唱得不错,别人介绍说这小子以前练过。高悦听得嗓子发痒,抢着上去唱了一首。大家很给面子,一齐叫好。下来后,高悦见老鬼缠着白喜喜说话,心里暗笑,远远地跑到另一张沙发跟老姜和一个叫小林的坐一块。小林居然以前就听说过白喜喜,不过没见过白喜喜本人,也不知道他是Gay,而是因为他编程序的名声。这个小城就这么若干家所谓高科技软件公司,世界太小。小林在其中一家软件公司做小经理。
高悦自夸:“我编程本事也很高”。小林说着场面话:“小白身边的人肯定错不了”。高悦听了心里甜丝丝的。
两人聊了一阵,高悦恭维小林这么年轻就当经理,小林介绍一直被冷落在旁边的老姜:“我这个经理是充数的,真正的大老板在这儿”。高悦才知道老姜不显山不露水,原来很厉害。
过了一会,老鬼上去唱了一段黄梅戏“树上鸟儿成双对” 。平心而论,作为票友唱得相当不错。但是高悦看不得他女里女气的样子,加上两杯啤酒下肚头有点轻浮,听到老鬼叉音的地方,别人顶多肚子里好笑,他公然笑得前仰后合,老姜和小林一齐说:“你可真高兴啊” 。
老鬼看这边闹得凶,唱完过来说:“啊呀,嗓子不如以前好,这么一小段都不行了” 。小林安慰道:“哪里,腔调很圆” 。高悦却没客气,刻薄地说:“嗓子不好就别唱了呗” 。老鬼脸上有点挂不住,慢悠悠地说:“哎?我当年经常唱,还上台,比赛得过奖的” 。高讽刺道:“那现在正好歇一歇” 。老鬼被噎得没话,脸一摆,看向一边的老姜,嘴里连说:“哎、哎”,意思是你出来评个理。老姜看场面有点僵,打圆场:“小高也是性情中人” 。
在一边看热闹的甘栋却火上加油,说:“小伙子有性格,你刚才唱得不错,再上去来一首” ?高悦得到鼓励,信心猛涨,上去点了一首冬天里的一把火。他在举办校内舞会的时候表演过这首歌,专门集中练过舞蹈动作和唱法,知道如何隐藏唱不上去的高音,颇有专业歌手的派头。大家哄然叫好,鼓掌成一片。高悦得意地下来,俨然明星似也。甘栋跑上来,使劲拍着高悦的肩膀,夸奖说:“你可真不赖” 。高悦心里高兴,大言不惭地谦虚:“主要是这里没高手,才显出我来” ,浑然不觉这句话打击了所有那天唱歌的人。
28、放水收水
晚上和白喜喜一齐回学校,高悦很兴奋。他觉得圈子比酒吧好玩。酒吧虽然有音乐、有跳舞,其实不合高悦的意。高悦最喜欢的是在一帮背景相似的人里出风头。圈子聚会显然是个出风头的好机会,高悦在里面岁数最小,第一次参加聚会就很活跃,大家都容让他三分。
白喜喜批评他嘴巴尖、出风头。高悦根本没往心里去,满不在乎地说:“咦?今天你糖醋鱼吃多了?这么大醋味”。白喜喜踹他一脚:“你臭美个屁,我是说你第一次去就这么高调,惹这个惹那个,别人怎么看你”。高悦嘻皮笑脸地说:“你低调也没人给你送牌枋呀。惹急了,我可以比你还低调”。白喜喜笑道:“是,你再大声点喊,满大街人都知道你很低调”。
白喜喜和高悦的宿舍楼在校园的两头,两人在校门口分手。高悦其实欲火很高,但是两人的宿舍肯定都不方便,只好不舍的往回走。走了两步又返身追上白喜喜。白喜喜问:“干嘛”?高悦笑嘻嘻地说:“别问”,把他拽到湖边没人的地方。两人搂抱、爱抚了很久。高悦搂着白喜喜发热的、肌肉跳动的身体,主动亲对方,一次又一次,最后实在受不了蚊子,不得不跑开。
开学的时候高悦宿舍四人凑钱买了一台二手计算机。没有网络,只能打游戏和看光盘。高悦回去的时候宿舍里聚了一堆人看大肥打红警游戏。看他进门,麻子问:“好大酒味,你去哪喝酒也不叫上我”。高悦笑着敷衍:“表哥搬家到本市,我去喝搬家酒”。
高悦看到方睿也在人堆里,问他:“耶?你不去女生楼献殷勤在这里干什么”?方睿白他一眼,没睬他。前些日子方睿想追邻班的一个女生许文燕,托本班女生搭线,结果对方反响不强烈。高悦替方睿鸣不平:“我家方睿才貌双全,倒贴上去居然还不要,不知好歹”。他不指望方睿的笨口拙舌能哄女孩,于是出馊主意:“你到女生楼下面献花,等一夜”。方睿笑着打高悦一拳,说:“我就知道你没好话”。高悦作怪声音呼痛,夸张地揉被打的地方,心里却想:如果我能光明正大地追求我喜欢的人,比如小邓、翟小庭,别说楼下站一夜,就是跪一夜也幸福,正常的人真是身在福中不知福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