最后,张大饼葬在了许多年前他夫人葬下的地方,那是座京郊的荒山,山上可以望到下面田野和养猪的人家,一阵风过来,冷风激起枯萎的Cao木发出簌簌声响。
苏棋和张远尘在墓前叩拜,周围是抬棺奏乐的送葬人,烧焦的纸钱从盆里飞出来,漫天都是黑白色的蝴蝶。
等所有人都走光以后,苏棋终于忍不住痛哭起来,张远尘立在寒风里,依然衣裳单薄,看着他哭,没说话。
等到过了正月十五,一切又恢复正常了。
朝堂上,百里岚无奈地抚着额头,继续在苏棋“身体不适”的折子上批了个准奏,白行简一下朝就爱去烧饼铺找苏棋,惹得夜添香每日都在白行简背后对苏棋投去凉飕飕的眼神。
西市里,张家烧饼铺的生意依然无人能及,两个勤劳致富的小伙儿还被官府评上了“京都十佳优秀创业青年”的称号,时常有京都的美食家来烧饼铺对着俩葱花烧饼评头论足,吟诗一首。
唯一改变的,或许就是张远尘和苏棋的关系了,僵化但是默契,别扭但是熟悉。有时候两人整天都不交谈一句,却能明白对方需要什么,动作干净利落得让人心寒。
夜半,苏棋宿在张远尘破旧的家里,张大饼去世后张远尘在寝室里多加了一张新床,可以让苏棋有时候借宿,而自己,依然睡在张大饼睡过的那张床上。
某日夜里,昏暗烛火下,苏棋忽然开口,“师兄,那块说好的玉被人买走了……”
张远尘正在刷碗的动作一停,装作漫不经心地嗯了一声。
苏棋见他这样,心里更是难过,叹口气也就不说话了,坐到门前台阶上拿木条划泥土。
屋内张远尘摸摸一直随身携带的那枚玉玦,不知道应该如何拿出手。
日子就这么一日一日的过,因为已经被揭穿了身份,有公务的时候苏棋也不瞒着,披上好久没穿的朝服去处理那些重大案子,张远尘听他要请假一天,也不管不问,随他去了,只是在西市媒婆不经意提到哪家姑娘刺绣好人品端庄的时候,装作没听见样的走开。
苏棋有时候从大理寺回来,看着张远尘一身黑衣,立在门边看天的样子,不免有些内心酸涩,急急奔过来,走到跟前了却也不知道能够说什么。
“师兄……真的不打算娶妻生子?”有时看张远尘心情好时,苏棋也会小心翼翼和他去搭话,只是这句话张远尘一直没有回答过。
只是心底空落落的苏棋不知道,张远尘那时候心底也是空落落的,他想,自己已经带过一个人去爹娘面前看过了,只是那人不自觉而已。
家国仇恨,山河动荡,三十年前的一切,都离他们太远。他们要做的,不过是在俗世烟火里守着自己的一份平凡,用最朴实的心,揉面、填馅、擀面、烘培,做出京都最美味的烧饼来。
有时候很多日子过去,即将又到张大饼的周年祭奠,难得午后阳光晴好,冬日里雪花静静飘,落在趴在桌子上打瞌睡的苏棋脸上,张大饼守着没人光顾的铺子,摸着腰间那枚玉玦。
待到苏棋迷迷糊糊醒来,看到张远尘的侧脸,已经被夕阳的光线镀出金边,面簸箕里撑着面粉,在空气里闪着金色小粒子,谁家的虎皮花猫被冻得够呛,缩在角落的柴Cao里不肯出来。
苏棋睡眼朦胧间见到铺子门口挂着枚熟悉的玉饰,碧绿色的纹理,那朵暗花已经湮开了来,红色流苏在风里摇摆,一下子睁大了眼。
“还是不想娶亲呐……这样过一辈子也挺好……”暮色里谁趴在桌上摸着鼻子讷讷自语,瞧着那件八百两的玉饰,半晌都没看出端倪,然后一句话被旁边内力超群的人听去。
“嗯,我知道。”张远尘淡淡回答,也看了一眼那枚玉饰。
晚风里拂过烧饼的清香,苏棋依然发着怔,似乎又回到当年两人初识的时候,他红着脸说了一句“师兄你真好看”,然后那人也是如此淡定笑笑。
这样……多好啊。
嗯,我知道。
【完】
作者有话要说:
【算是完结吧,没有感情戏啊啊啊啊!好吧,最近还是喜欢平凡朴素的赶脚啦,如果有番外,我可以试试两人关系的进步,望天摸鼻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