但那也是有前提的。祁童然抚养青玉的过程中没有出过意外,青玉平平安安地在他身边长大,随着青玉的生长,祁童然也记起了关于祁连宇的一切。有了这些基础,要是还不能日久生情那才是奇怪了!
可祁杉呢?前一刻青玉还是被他抱在怀里的小屁孩子,后一刻却忽如青山拔地起,唰地一下长得比他还高了。
祁杉想着,看向还在睡着的青玉,盯着他的睡颜开始打量。
在他的记忆里,祁连宇和青玉真正的第一次相遇,是在青玉灭了张家满门之后。张家家主在朝为官,向来与青玉的生身父亲政见不合,最后一朝败落,就被人落井下石,得了个灭门之灾。
青玉从张家后门出来,迎面就看见了路过的祁连宇。那时的青玉脾x_ing古怪冷漠,整个人仿若一把嗜血的利剑。祁杉还记得那时候青玉看向祁连宇的眼神,那根本不像是在看着一个人,那时候的祁连宇在他眼里可能跟蝼蚁并没有区别。
而现在的青玉,睡着时脸上的神情是安然宁静的,仿佛隐隐挂着点笑容,跟原先那个简直天差地别。祁杉不禁想,如果青玉没摊上那样的身世,没有那么冷血自私的父亲,也许他本就应该长成今天这副模样。
祁杉看着看着,忽然叹了口气。要是青玉还小就好了,他现在还挺想摸摸青玉的脑袋的。多可怜的孩子啊!
可能是接收到了祁杉的怨念,青玉的眼睫动了动,睁开了眼睛,“哥……早。”他睡眼惺忪地说。
“诶,”祁杉拍了青玉的手臂一下,“问你个问题。”
“你问。”
“你当初为什么没有杀祁连宇灭口?我是说你们第一次见面那天。”
青玉看向祁杉,随即又把视线转向床顶,“可能是我那时候觉得,他更适合活着。”他笑了笑,“那时候他明明很害怕,却没有哭,也没有跑,就那么一动不动地站在原地看着我。我问他看见了什么,他梗着脖子装得硬气得很,说什么都没看见。他比我更适合活着,我是这么想的。”
“你不怕他告发你?” 祁杉问他。
“怕什么?” 青玉反问,“人命贱如蝼蚁,我杀的那些人是这样,我又何尝不是一样?告发就告发吧,死就是了。”
祁杉不由评价道:“你的三观很消极啊。”
青玉对他笑了笑,没说话,只是伸长了手臂搂着祁杉的腰,埋头贴在他肚子上,一副亲密的姿势,“消极也没什么不好。”
祁杉心说你好好说话,别动手动脚。但手都快要推过去了,又收了回来。抱就抱吧,也不会少块肉。
“你抱够了没?” 许久之后,祁杉怀疑青玉其实已经又睡着了。
青玉应了声,松开手坐起来。祁杉清了清嗓子,正色道:“我得先跟你说清楚,打个比方吧,”他抬起一只手握成拳放在青玉眼前,“假如说,一个人对另一个人的感情达到喜欢是这个程度,那么现在我对你就是……”他用左手卡着右手小拇指最上面的指节,“这么点。”
“只有这么点?那你以前为什么总亲我?” 青玉笑问。
祁杉瞬间炸起:“我什么时候亲你了?别扯淡!”
“我小时候。我记着呢,你总共亲了我二百一十六次,有段时间每天都亲。”
听见这个数字,祁杉给惊着了,“你怎么记得这么清楚?!而且那是我想亲吗?那是因为不亲你就不肯睡觉!”
青玉倒也不反驳,“反正是亲了。”他又问,“二百一十六次,只值一截小手指吗?”
祁杉无奈地把左手卡着的位置往下挪了挪,“看在你小时候听话的份上,就算一根小拇指。”
青玉十分开怀,“我小时候确实听话,让做什么就做什么,就连……”他故意顿了顿,祁杉瞬间提了口气,就听见他接下来说:“你让我叫爸爸我也叫了。”
看他一脸似笑非笑的表情,祁杉打着哈哈:“那就是开个玩笑,你不会生气吧?”
青玉点头:“我不生气。那你看……”
祁杉秒懂,当即再让出一根手指,“不能再多了!”
青玉笑得十分满意。
钟菡他们一夜没回,整个祁家祖宅里仍然只有三个人。
祁杭顶着俩黑眼圈起床,见到祁杉和青玉的时候,敏感地盯着俩人多看了几眼。直觉告诉他,这俩人之间一定发生过什么。虽说动作和语气跟以前没什么区别,但相处时的氛围还是有一点变化。
祁杭更想严和了。
一连七天,南塘周围除了张叔,再没有第二个人踏入。祁杭的耐心也在第八天清晨消耗殆尽。
“张叔,今天可以过去了吧?”
张叔伸了个懒腰,摆摆手说:“你们也是心急,这一大早的,过去吧。”
南塘的诡异景象维持了七天,今早上终于恢复了原本的模样。张叔一放行,祁杭立马踏上了离他们最近的一道回廊。三人到达湖心亭时,里面却只有良辞一个。他自在悠闲地坐在亭子里,见他们过来还打了个招呼:“来了?等一下钟菡就出来了。”
祁杉四下里望了一圈,除了岸边的张叔,再没有第六条人影。“从哪儿出来?”
正说着,离湖心亭不远处,那天晚上隐约看见的那朵硕大的红莲动了动,一阵红光闪过,钟菡居然就站在莲叶之间。她冲着岸边的张叔喊:“张叔!您把船撑过来吧!”
张叔远远地喊了一嗓子:“好嘞!”
等他撑着船到了近前,钟菡又对亭上的人道:“你们过来吧。”
一头雾水,是现在祁杭和祁杉的同一状态。他们不明所以地踏上张叔的船,张叔手里的竹篙一撑,小船就飘飘悠悠地荡了出去。
青玉不是祁杉,他对严和的现状其实并没有太大兴趣,也就没有跟着上船。良辞看着小船离开,又看向青玉。感知到他的视线,青玉也转过身来看着他:“有事?”
良辞点头,说道:“有一件事,我正在想要不要告诉你。”
“与我有关?”
“当然。”
青玉走到良辞对面坐下,“但说无妨。”
良辞却是一副为难的样子,“可我还没想好要不要说。”
“那就别说了。”青玉站起身,向亭下台阶走去,背对着良辞看向祁杉的方向。
“你这鬼真是没意思。”良辞叹道。他忽然问:“你知道我是谁吗?”
青玉转身看他:“钟菡的故友。神族。”
良辞却笑,“可你觉着我跟她像吗?”
“像。”青玉回答他,“又不像。”
“这样,我先告诉你一件事吧。”良辞一副高深莫测的模样,“神魔之战过后,善道与恶道之间定了个规矩。因为人道在六道之中力量最为弱小,为防止被恶道侵蚀,天道便主动提出,其他五道进入人道后,不得以真身出现,力量也会被压制到原先的不足万一,只除了天道的佛和四恶道的领袖。”
“你想说什么?”
良辞一副懒散模样,“我就是想澄清一下,其实我并非神族。哪怕曾经是吧,现如今也不是了。”
“你与我说这个做什么?只为了告诉我你是四恶道的领袖?” 青玉并不爱跟他兜圈子。
良辞一脸无趣,“你居然不惊讶?”
“惊讶倒是谈不上。”青玉道,“我只是想知道,既然其他五道均不得以真身出现,那么钟菡又是怎么回事?”
良辞见终于勾起了他的兴趣,连忙回道:“钟菡来到此地镇守封印之时,人道还不是今日模样,那时六道之分尚不明确,神佛与妖魔虽对战无数,但尚能共处。后来她进入沉睡,错失了进入天道的时机,也就不受后来这个规矩的约束。”
青玉又问:“那你此次进入人道又是为了什么?”
“当然是为了你……”良辞看向他。
“为了我?” 青玉蹙起了眉,下意识起了防备之心。
良辞一看就知道他的心思,打趣道:“别把我当做敌人,有钟菡在,我不会为难你。”他语气一顿,“不过别的谁会怎样,我就说不准了。”
第63章 闲得长毛
祁杉眼睛一眨不眨地盯着眼前红莲花瓣间跳跃的光团, 这就是严和?花瓣重重叠叠, 光团就在片片花瓣之间弹来弹去, 又间或滚到花蕊上,看起来相当快活。
祁杭伸出手去,却被钟菡一爪子拍掉:“别碰。他现在太脆弱了, 小心伤着他。”祁杭忙不迭收回了手。
“他这样,要多久啊?” 祁杉看那光团在花蕊间跳动了几下,好像很开心的样子。
钟菡摸摸那朵红莲的花瓣,说:“这就是我真身的一部分, 漂亮吧?再过四十二天吧, 等严和的魂魄跟这株红莲的气息融合, 就可以帮他重塑身体了。”
“四十二天……我可以在这里陪他吗?” 祁杭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