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东西方向之准、力道之强,我竟从未见过——上次他们就是拿这个伤了我。此物并非来自中原,你回去仔细研究研究,看看能不能寻出个克制的办法来。”
黄天霸点了点头交代一句,又顺手揉了揉他的脑袋:“好了,事态紧急,我先不陪你了——你好好守着皇上,他在庙堂之上不知民生,未必就能叫政令传到下面依然有效。若是再推行什么好心办坏事的政令,江南士子的怨气又要冲天了。”
……??
胤祺愕然地抬了头——究竟是什么给了这些个长辈一种他什么都会的错觉?要说这跟人相处的本事、耍帅扮酷的招数,他确实是有两手儿的。可这政令的拟定推行,水灾的治理筹划,流民的安置处理,他上哪儿能帮忙看着他那位皇阿玛去?
仔细地掂量了一番,胤祺依然觉着这事儿实在没谱的很。正要扑上去哭喊一句徒儿无能,黄天霸却已步履匆匆地快步出了帐子,只留了个背影叫他欲哭无泪地顿足长叹:“师父,这事儿徒儿真无能啊……”
贪狼把桌上的几道炖菜交给廉贞去热一热,又走到仍怔怔对着外头发呆的胤祺身边,放缓了声劝道:“主子,还是先吃饭吧。此事一时尚且急不得,况且朝中有皇上坐镇,又有那么多大臣,也未必就办不明白这一件赈灾的事儿。”
“未必,却也未必……”
胤祺垂了眸无奈一笑,也觉着自个儿仿佛确实是操心的有点儿太多了,摇了摇头回到桌前坐下:“罢了,咱们还是先吃饭吧。贪狼,你也过来吃,就当是陪我了。”
贪狼犹豫片刻,还是应了一声。将康熙用过的碗筷收拾了仔细搁在一旁,又取了一副新的过来,动作却依然难免有些迟疑拘谨——虽然他的年纪还要比胤祺大上几岁,可主子毕竟是主子,更何况这位小主子身上的气势,比之谢家家主都是不遑多让,竟是叫人不知不觉就忘了他的年纪,没来由就生出了敬畏之心,不敢有半点儿的冒犯逾越。
“贪狼,你说——百姓若是没有粮食,又能吃什么?”胤祺心不在焉地扒拉着碗里的饭,脑子里却仍转悠着秋收被毁的事儿。贪狼略一怔忡,才低声回道:“草根,树皮,老鼠肉,观音土……什么能吃就吃什么,到后来,就是什么能入口就吃什么……”
“我在古书上看过‘饿殍于野’这四个字,可难以想出那种情形来。都是人命,难道就真有些人的命——就那般的不值钱吗?”
胤祺从未打定过主意要演一个如于成龙、张廷玉一般的能臣干吏,以他现在的年纪,也本不是该操心国事的时候。可既然康熙不知为何竟将织造府给了他,又对他寄予了那般深重的期待,他就算再怎么着安慰自己,也注定不可能就这么什么都不管地旁观下去。
不会归不会,他自然不至于自不量力到不过是演过几部电视剧,就真以为自个儿能把政事办明白的地步。可毕竟一回生二回熟,打今儿起认认真真的学着,又有能教出一代名臣张廷玉的张英张老爷子当先生,他就算再不开窍,也总能多少学出个名堂来罢?
“回主子,人分三六九等……最底下的那些个人,命又哪里还真算得上是命呢。”
贪狼的目光也黯淡了下来,垂了眸无奈地苦笑了一声。还不待再说什么,廉贞已把热好的菜送了上来:“人分三六九等,猪肉五花三层。讲究得再多,在医家眼里也是五脏六腑、筋脉血液,不过一堆肉罢了。”
“你倒是豁达……”胤祺不由失笑摇头,目光落在那一锅子炖得喷香的鹿肉上,忽然抬手拦住了他的动作:“廉贞,你会不会做饭?”
“……于理论上,大概是懂的。”廉贞茫然地眨了眨眼睛,忽然对自己身为医家传人的身份产生了些许质疑,“少主不够吃吗?”
“我上哪儿吃得了呢。”胤祺无奈地笑了笑,将那鹿肉锅子推了回去,“这一锅咱们都没动过。你去削几个土豆切成块加进去,搁铁锅盖紧锅盖焖足一个时辰,然后连菜带汤铺在饭上,装在食盒里头给我。”
廉贞虽然不解,却还是点了点头快步离开。胤祺又拿过那架弩机,翻来覆去地看了看,交给贪狼道:“你们里头可有精通机巧之术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