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你?你杵在这里是做什么?”身后马蹄声越来越近,却是在他身边停住了,有人很是惊诧地问道。
影七回头,却是陌生的一个人,“你是何人?是否认错人了?”
那人赶着马车,后面堆放着许多货物,身上却是一派的潇洒风姿,看上去更像个江湖人,笑起来的模样也很容易让人产生好感:“不,你误会了,只是刚才你从客栈匆匆而出,差点与我撞在一起,我还能认得你。”
原来如此,影七略带歉意地点头,“抱歉,在下,有急事……”
那人心知他是说谎,也不点破,诚心相邀:“我看你好像并无坐骑,而且沙石镇也不好搭车,你去哪里,如果顺路的话我可以送你一程,如何?”
两个人的话,也好!就怕殷诫他……想到之前那一桩血案,影七心下一沉,刚要拒绝,那人指着远处天边的一层暗云,“快起风了,这里的天气就是千变万化,再过一个多时辰怕是有雨,兄台还是赶紧上车,我们赶到前面的落脚点,否则这途中可没有遮风挡雨的地方!”
再拒绝恐拂了他人好意,影七道了谢,然后坐进马车,靠着边缘坐着。
一路上气氛还算和谐,这人名叫柳若风,很是健谈,天南地北地都能侃上一侃,影七也逐渐放下了沉重的心绪,与他攀谈起来。
行至半途的时候,陡然一阵狂风刮来,柳若风从车里翻出斗笠蓑衣,把自己全副武装,然后对影七道:“兄弟,你往里面坐坐,免得风沙吹到你身上。我把边缘压压。”
自己搭便车,总不能让别人劳累,影七试图说服柳若风换自己赶马车,却被阻止,理由是他赶马车多年了,这种风沙小意思,若是让新手来赶,指不定赶到哪个山旮旯去。影七无奈,他也不算是新手吧,好歹替主子赶了不短时候的马车呢!
马车艰难地在狂风中前行,影七隐约听到后面不远处似有马鸣,刚巧这时柳若风大声道:“巧了!后面也有和我们一起赶路的呢,大家都是难兄难弟啊!”
此时出现在后面的,还能是谁?殷诫即使在脖颈上围了厚厚的纱巾,依然不能阻挡乱飞的沙石,平时优雅的形貌早已狼狈不堪,尽管如此,依旧牢牢地跟在那辆马车后面,冒火的眼睛盯着那该死的马车。
什么东西?竟然敢离我的小七那么近,主动相约,肯定不是好东西!
03.
暴雨突降的时候,柳若风扬声道:“兄弟,我们运气不好啊,赶不到前面的镇子了,我知道左边不远处有个破庙,不如我们去躲躲?”
声音清晰地传至后面殷诫的耳朵里,殷诫瞪大了眼睛,莫名觉得头上顶了片绿云。本宫主岂能让你们独处?快马加鞭与柳若风的马车一前一后进到破庙里面,双方各自占据了左右两边的地盘,遥遥相望。
柳若风熟练地捡了干燥的稻草,还从车上拿了备用的木柴,让人不由感叹到底是经常出外行走的!拿火石把火燃起来,两人便坐在火堆前烤馒头肉类的垫垫肚子,柳若风笑着从背后变出一壶烧酒,“兄弟,这大冷的天,喝点暖暖身子?”
“好!”影七爽利地接过他手中的大碗,一人一碗干了。这边喝得痛快,那边……
殷诫躲过庙顶上滴下来的水珠,暗道:破庙就是破庙,外面下暴雨,里面下小雨,真是窝火。要说人倒霉,殷诫后来一步,干爽不漏雨的地方早已被柳若风抢先占据,就连马车的待遇也比殷诫好,没有时不时从顶上落下来的雨。
因为之前的风沙,纱巾上都是灰尘沙粒,殷诫索性把它解下来扔到一边,反正有些热,谁料这一动作,便把他之前一直藏在纱巾后的容貌全都露了出来,柳若风碰巧一瞥,眼睛有些发直,谁能想到一直跟在他们身后的竟是如此貌美的……男子,谁能想到这如江南名画般得男子会出现在这种地方?
察觉到某人的视线,殷诫心里冷笑,一双勾魂眼似是不经意地瞟过他怔愣的脸,然后在庙顶上一滴水珠落下来的时候没再去躲,任由它滴落到自己脸上,“啊!”低叫一声。柳若风回过神来,颇有君子风范地开口:“呃……这位公子,你那边庙顶似有破漏,若是不嫌弃,到这边来吧,还有火堆暖暖身体。”
殷诫心里非常想过去,但又装作不太好意思地看向影七:“太打扰了,说不定你的朋友他不太愿意呢!”说到朋友俩字,竟有些咬牙切齿。
不过柳若风并没有听出来,他看向影七,影七在此情景下还能说些什么,只能僵硬地摇摇头表示不在意。柳若风于是潇洒一笑,“都是出门在外,能互相照应那是好事,我这朋友也不在意,你赶紧过来吧,瞧衣服都湿了。”
于是,殷诫迈着“婀娜”的步伐过来了,小心地靠坐在影七的旁边,佯装没发现他越发僵硬的身体。柳若风递给他烤好的一小截羊腿肉,同时与他攀谈起来。越听越烦躁的影七便以太累为借口,跑到一边歇息,柳若风倒没忘记在马车上为他拿了一件厚重的毛毯。
不知什么睡去,再次醒来的时候影七陡然感觉浑身发凉,稍一动便发觉有人正紧紧握着他毛毯下的手,还能是谁?影七使劲想挣脱,又怕动作太大惊醒到身边正沉睡着的柳若风,稍微平复了下心绪,才发觉有点不对劲,天气如此酷寒,与自己相握的手却热度惊人,内力深厚的人可以让自己的身体保持温热,但没有人会热到如此地步,这样的温度好像是……他忍耐着向睡得离自己非常近的殷诫看去,在火光的映照下,似乎还能看到其面颊上红通通的色彩,手稍微离得近了些,就能感觉到连呼出的气都是滚烫的。
他……果然发烧了……一时间影七有些惊诧的感觉,原来殷宫主也会生病的,随即又觉得自己好笑,是个人都会生病的,但怎么那么容易就生病了呢?脑海里忽然闪过昨晚上半开的窗子,影七捂住自己的眼睛,不会的,怎么可能会在那里坐一夜呢?
再次使力,终于掰开了那只滚烫的手,影七抓着那只手正想送进毯子里却愣住,他生病就生病,与我无关啊,不要做多余的事!丢开那只手,影七起身离开了这个让人窒息的地方。破庙外雨已经减小了,等明天大概又是一个晴天吧。
拿起柳若风放在庙门口斗笠和蓑衣,默念声抱歉,影七趁着依稀还有些墨色的早晨消失在破庙前。
被丢置在毯子上的手慢慢地重新握在一起,似乎那人的手还在自己掌中一样……
自相遇那天起被影七忍痛抛弃的马儿终于又回到了他的手中,好吧,不得不说影七这顺手牵羊的功夫还是不错的,两个当事人睡在破庙里无人知晓。马儿身上的包裹仍好好的塞在皮囊里,拍拍马儿顺滑的鬃毛,影七还是决定回中原然后北上,殷诫的身家大部分都在南边,只期望他赶紧回到他自己的地方,别再纠缠不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