随在马车旁边的侍从上前将马车前的云锦门帘掀起,车外的人个个谦恭的眉眼低垂不敢向马车里窥探一眼,唯恐冲撞了那至尊之人。
马车中人顺着漆红的车梯走下,一身玄色的织锦秀袍更加衬托了那人不威自怒的威严气势。
至清干笑两声道,“看到施主还如往年一般康健,老衲就放心了!”
来人哈哈一笑道,“当年我受奸人暗算,若不是方丈出手相救我又如何有今日。今日前来,定要与方丈在方寸盘上大战三百回合!”
至清垂眸道,“施主兴致,老衲定然俸陪到底!”
昔年昌源帝还是皇子之时曾受过暗伤,所幸至清法师云游至此,机缘巧合为其解了生命之危。
事后两人竟结为至友,昌源帝登基后为其建了这间古刹,而向来喜欢漂泊不定的至清法师也在此安然住下。每年此时,与便装出宫的昌源帝相会一次。
至清引着赫连榕凛往古刹深处的禅房走去,一路上遇到的小沙弥忙垂首向旁边让去。让开的同时又忍不住好奇,偷偷抬起一眼想要看看能被方丈亲自引见的到底是何样的人物。
要到至清的禅房就要经过一片清幽的竹林,竹阴绵绵,一眼几乎望不到边界。
行到一半,恍惚听到一曲幽兰。清幽飘渺的笛声由远及近,由无到有。不似一般的乐着,只为偏执于曲艺的繁复和技巧。这曲反到像是与这片竹林融为了一体,待发觉时已经不知觉的沉浸进去。
“他是何人?”
这话是问至清的,他向来喜静一般人未经他允许是不能进入竹林的。而听笛声那人应该还在竹林深处,想来应是与他相识之人。
至清一反在人前德高望重的模样,嘿嘿一笑道,“这是我的小师弟,云游到此特地来看看我!”
这才是他所熟悉的至清,赫连榕凛毫不觉意外,只是却加快了脚下的步伐。
昌源帝向来自傲,极少有事物可以动摇他的心智。而这一次,仅听着这笛声他就已经迫不及待的想要看到那人。
命运有时就象是一条看不见的线,冥冥中偏偏就能将两个原本毫不相干的两个人扯到一起。不管两人的相遇是幸还是不幸,都是躲都躲不开的。
竹林中的男子,一身简约随意的青衫。他就那样持着一支青翠的玉笛静静的站在那里。
那一刻,他几乎以为自己看到了精灵。
他站在那里,明明没有做什么多余的动作,却偏偏给人一种他随时都会乘风而去的错觉。
他给他一种无法掌控的感觉,那种感觉让他不适!
笛声缓缓停下,他微微侧首看向他们的方向。宛若春风拂过,带着些许的漫不经心的笑意。
“你不喜欢这首曲子?”
这是他第一次与他说话,即便是如此他依旧是漫不经心,仿佛无论他怎样回答他都不会影响他的心境。
只因为,他根本就不在乎!
“只是不喜欢吹曲的人!”
他如实相告。
似是没有想到来人竟如此直接,林中的男子轻怔了片刻,复又笑道,“在下姓萧字行风!”
“叫我榕凛!”男子习惯了霸道,就连告知别人自己的名字时也是一惯命令的口气。
萧行风却丝毫不见不悦,颔首笑道,“龙兄!”
陛下于以往不一样了,整个皇宫里凡是长了眼睛的人都看的出来。可具体哪一点不一样,却又无人说的出来。
而赫连榕凛身边的护卫却明显感觉到,自从那次从楼兰古刹回来后陛下越来越喜欢出宫了。几乎是三天两头的往宫外跑,害的他们这些侍卫苦不堪言。
而此时的罪魁祸首却毫无所觉得与人在楼兰古刹至清方丈的禅房里喝酒聊天。
谁说出家人不得喝酒,至少至清绝对是个历外,而他偏偏还又是终人公认的得到高僧。用他自己的话说是,佛在心中,不在口中。
至于另两个人,他们本身就不是什么善男信女。
一个霸道居傲,凌架于众人之上。一个清冷缥渺,不将世俗放在眼中。
这三人在一起到是极配。
至清好酒,众人皆知。可是其三坛就倒的事却是很少有人知道,在自己的至友和师弟面前至清自然毫无顾忌。畅快淋漓的痛饮三坛后自己找了个位置窝着睡去了。
赫连榕凛和萧行风用的都是普通的酒杯,尽管杯子的容量并不大他们喝的也并不快,可是至清这里的酒纯度却是极高,两人都已染上薄薄的醉意。
“第十日了!”萧行风轻轻的一笑,依旧是那散漫的笑容,仿佛世事都无法在他眼中留下痕迹。
赫连榕凛用略带醉意的眼睛看着眼前的人。即便他现在就如此坐在这里,可他依然给人一种超脱世外,随时都会乘风而去的错觉。
举起杯酒,他向他一敬道,“你我相识?”
萧行风爽快将杯中的酒一饮而下,“也是我在这里逗留的时间!”
酒意充头,赫连榕凛微微摇了摇头又为自己倒上一杯酒,方才笑道,“难怪至清舍得将珍藏了这么多年的好酒取出!”
竟是为了于他送别!
他笑的慵懒且随意,偏偏又叫人挪不开眼睛。
他边饮着美酒,边与他畅谈他游厉各地的所见所闻。
他的口才极好,又见多识广,讲起那些奇闻异事更是生动有趣。
可是赫连榕凛的一颗心却全然不在此,醉眼朦胧之下他只看到那双绯色的薄唇一张一合,染了酒色的唇透着水润的光泽让人忍不住一品其中的滋味。
他与他初见的时候他便不将他放在眼中,而今他却又要离开他了。自有生以来第一次尝试无法将人控制在掌中,这种挫败的失控感让他极度的不适。不能让他走,不能放他走!他的心在胸口叫嚣着,几乎淹没了他的理智。
萧行风惊讶的看着握住自己手腕的滚烫的大手,那手上的温度紧贴着他略显冰冷的肌肤几乎要见他烫伤。
惊异之色在清冷的眸中仅是一闪而过,他又恢复了往日随意慵懒的笑容徐徐道,“龙兄这是做什么?”
赫连榕凛此时也清醒了一些,发现自己失态下的动作他却并不急着收回自己的手,反而将那只手往自己的方向又拉了几分让那人的身子更贴近自己几分。
“如果我不准你走呢?”
(二)
“如果我不准你走呢?”
他这样说,同时也这样做了。他的霸道总是无处不在,而他也确实有足够的能力让他不将世俗放在眼中。
龙凛!赫连榕凛!昌源帝!
他果然如他所言,用他一贯强硬的手段将他留下。同时,也让他吃足了苦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