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些日子胤祺被南面水灾的事儿闹得脱不开身,小哥俩也有日子没在一块儿好好的说过话了。见着自个儿这个一向冷峻严肃的四哥周身的气势仿佛也在渐渐软化,胤祺心里头也觉着高兴,拉着他有意说些个有趣儿的事,直哄得他又露了笑模样,才也心满意足地跟着笑了起来:“四哥,我可也给你准备了生贺呢——只是现在还没弄好。等到了你生辰那日再给你,你一准儿喜欢。”
胤禛望着那一双眸子里头清澈的亮光,也忍不住浅浅地笑了起来,抬手轻轻揉了揉他的脑袋:“只要是你给的,四哥一定喜欢。”
胤祺笑着应了,又拉着他说笑了一阵,直到天色已擦黑了才各自分开回住舍去。贪狼替胤祺把流云牵了过来,笑着温声道:“主子跟四阿哥的感情真好——属下也见过四阿哥几回,却从没见四阿哥对旁人这般亲近过。”
“四哥过得不容易,我总想着——要是能陪陪他,总能叫他不那么苦……”
胤祺淡淡地笑了笑,随手接过了流云的马缰,又忍不住好奇道:“也是怪了——流云从不让别人碰,连廉贞都不爱搭理,可怎么就能听你的话呢?这家伙一向天不怕地不怕,我却看着它像是怕你似的……”
“这些个生灵好像都怵着属下,属下有时候也觉着奇怪。”贪狼迷茫地摇了摇头,思索了片刻却又道:“听娘亲说过,属下刚生下来的时候没有奶水养,是喝一头母狼的奶才给养大的——属下有时候胡乱猜测,或许是沾了点儿那狼的气息,所以才会有这种奇异的情形……”
“咱的日子还长着呢,你也莫要老说属下——就直说‘我’就成了,听着还舒服。”
胤祺被他左一个属下右一个属下的绕得头晕,随口笑了一句便翻身上马,朝着昭仁殿的方向赶过去:“我听过人喝羊奶、牛奶的,喝狗奶的也有——那狼居然也能老老实实的叫人的婴孩喝奶么?”
“一般是不成的——可听村子里的老人们说,若是那母狼恰好没能养活得了幼崽,有时候就会把人家里的婴孩叼回去哺育,想来属下——呃,想来,我也是,沾了这个光……”
贪狼别别扭扭地把称呼改了过来,却依然是一脸的纠结,仿佛这一个字就有多烫嘴似的。胤祺忍不住轻笑起来,拎着马缰叫速度慢下来,等贪狼赶上来并肩前行:“听说孔子他老人家是喝老虎奶活下来的,你这喝狼奶却也不比他差——这么看来,我这名儿起得居然还真有点儿意思……”
“刚听主子起下这名字的时候,属下也觉着实在是巧的很。”贪狼却也笑了起来,又从颈间摘下了一枚拿红线穿着的狼牙挂坠递了过去,“听我娘说,这东西也是那母狼留下的,算是养了我一场的念想儿。我一直都随身戴着,也不知有没有用——可这么多年来居然也当真从没受过什么要命的伤,也就当是那母狼冥冥中庇佑了。”
“还有这事儿?那我把流风的羽毛揪下来一根,是不是也能有点儿什么用?”
胤祺好奇地应了一句,接过那枚狼牙仔细端详着,心里头却忽然不由微动——这一枚狼牙晶莹如白玉一般,上头包着的银饰部分竟被雕成了一个栩栩如生的狼头,双目凌厉炯炯有神,显然绝不是什么凡品:“贪狼,这狼牙是你们家给你包的银么?”
“属下也不知道——我小时候也曾问过我娘,可娘只说是路过的一个客商见着这狼牙漂亮,就做主给打成了个挂坠,又送给了我们家。至于具体的来历,她老人家却也总是含糊着说不清楚……”
贪狼接过了那一枚挂坠重新戴好,又忍着笑意着摇了摇头道:“流风的羽毛有没有用不好说——只不过要是主子真想试试,可千万先跟我们说一声,我们好先跑远点儿,它那爪子可是真有用的……”
第83章 过年
日子这东西,总是过着过着就快了——尤其是在那年节将近的时候,盼着数着,仿佛一眨眼就到了心心念念的那一天。
明明自打秋狝回来就始终风波不断,可随着年关将近,一切却还是被强大的惯性迫使着平复了下来。胤祺入冬之后连着生了两场风寒,把康熙头疼得要命,索性直接把这个从来不给他省心的儿子扣在了乾清宫。每日牢牢盯着他喝药养病,再不准他随意跨出去一步。胤祺也是自觉理亏,老老实实地趴在漱芳斋里头养身子,连给四哥的生贺跟给小九儿的课本都只能靠贪狼送出去,这才总算赶在过年之前把身子彻底养得好了起来。
年终的赐宴永远都是宫里头最大的事儿,虽说这一年按例要为皇后守孝,却也并未多冲淡这年节的气氛。胤祺被严严实实地裹成了个粽子,还在外头加了件貂绒的披风,这才终于被自家皇阿玛放出去溜达,却也是左边儿跟着个贪狼,右面守着个梁九功,走一步都被紧紧盯着,一时只觉着自个儿仿佛当真是出来放风的。
“梁公公,您这时候难道不是该守着皇阿玛才对的吗……您就不怕您不在的时候,那活儿都叫魏公公抢了去?”
实在受不了梁九功如临大敌般紧张的眼神,胤祺终于忍不住炸了毛——这么盯着他是做什么,难道他还能忽然转身翻腾三周半跳到那冰水池子里头去不成?!
“阿哥阿哥,您消消火儿,奴才这不也是就跟着您,也没拦着您往哪儿去不是?”
眼见着这位小祖宗仿佛当真恼了,梁九功忙不迭安抚着,却又忽然苦笑着道:“不瞒阿哥——万岁爷可说了,阿哥要是再打一个喷嚏,就叫奴才去畅春园里头抓一只兔子……”
“这都哪儿跟哪儿啊……”
胤祺哭笑不得地扶了额,却也只得认命地重重叹了一声——那兔子说到底也是他惹下的祸,如今畅春园里头的兔子已经发展壮大占院为王,甚至有胆子大的根本不怕人,战斗力几乎可以跟前世的加拿大鹅媲美。现在去畅春园抓兔子几乎都已成了足以跟发配宁古塔媲美的惩罚,人人闻之无不胆寒颤栗,据说御前侍卫都准备好了,等开春就要彻底地开展一场大战,不除尽这兔灾誓不罢休。
对于这种残酷的现状,五阿哥始终坚持认为应当归咎于自然力量的过分强大——可惜除他之外的所有人都坚信这是他的锅,叫他也只好借着养病含恨躲在了漱芳斋里头,生怕出去就会被什么人给蒙着头胖揍一顿。
年宴的菜一向以锅子为主,热气腾腾地摆满了一整个场子,中间儿是热闹的歌舞杂耍。胤祺不愿吃那单调的肉锅,叫贪狼寻了些新鲜的肉片、生菜,又去御膳房要了一锅熬得喷香的高汤,坐在自个儿的位子上美滋滋地涮起了火锅。听着身旁人的谈笑,看着场中的歌舞,居然隐隐生出了前世整个剧组挤在布景下头看春晚的熟悉感觉来。
“你这儿倒是清净——往日里那些个兄弟不都是可劲儿缠着你的么?”
正吃得满头冒汗满足至极,面前却是忽然多了个人。胤祺茫然地抬了头,眨了眨眼才反应过来面前的人是谁,搁了筷子笑道:“我今儿就是出来放个风,他们不知道我在这儿……二哥,你不是该在下头伴驾的么,怎么跑我这儿躲清净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