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四哥射个兔子都能射在尾巴上,你觉得皇阿玛会带着他?”
太子不以为然地笑了一声,放松地向后靠了靠才又道:“老大和二伯一块儿出古北口;五叔统兵出喜峰口,你跟着皇阿玛一块儿走中路。三日后在紫禁城太和殿敕印,他们两路先走,还有大同镇马兵六百、步兵一千四百从征,令理藩院派蒙古大军助战,内大臣阿密达等人出塞,各率所部至乌兰布通会师——就这么些了,你可还有什么想知道的没有?”
胤祺没立时应声,眼里蓦地闪过些讶然震撼,却终归化作了一片无奈轻叹,微垂了眸道:“二哥,你要是真想出去打仗,不妨试着跟皇阿玛提一提——”
“打仗有什么好的?风餐露宿吃不好睡不好,有苦又累的,我就好好儿的监我的国,动那些没戏的心思做什么。”
说话间,贪狼已把热好了的酒酿圆子给送了上来。太子接过来捧在手里头,捏着勺子不紧不慢地搅着,半晌才忽然别过头去,不情不愿地低声道:“你这个病病歪歪的身子,出去精明着点儿,没事儿就在马车里头窝着,别老出来晃悠。战场上头刀剑无眼……你是堂堂皇子阿哥,又不是老大那种夯货,别傻乎乎什么事儿都往上顶,听着没有?”
胤祺却也没想到这一位二哥竟是特意过来嘱咐自己小心的,怔忡了片刻才反应过来,撇了撇嘴切了一声道:“用不着你多管,我自个儿知道——你就把四哥给我看好了就是了,别老什么苦差事都让他做,你东宫里头那一群属官都是吃闲饭的不成?”
虽然不知道自家四哥到底是怎么被卖给他当苦力的,可无论是治水修河道还是几次小灾荒的放粮安民,这俩人配合得居然还相当不错。胤祺自个儿也仔细琢磨了几次,怎么想这俩人好像都是那一次下江南回来就忽然和解了的,偏偏那时候自个儿病得昏昏沉沉什么都不知道,追问这两个人过几次,却也是什么都没能问出来,只好莫名其妙地就默认了这个诡异的现状。
“整天就知道担心你四哥,怎么没见你什么时候这么关切过我?”
太子把脸埋在热气里头闷哼了一声,舀了个圆子心满意足地吞了下去,又连着喝了几口甜汤。胤祺也懒得老是跟他拌嘴,把东西一样样收好放进了箱子里,只当着他不存在,在屋里来回忙活着继续收拾。太子吃了几口自个儿觉着没趣,把碗往桌上一撂,快步走过去抢过他手里的东西,踮着脚举到了他够不着的地方:“收拾收拾就知道收拾!眼见着就要去打仗了——你就没话儿跟当哥哥的说吗?”
“……”胤祺看着这个当哥哥的这么多年来都没变过的拙劣手段,无奈地重重叹了口气,抱了胳臂仰头道:“我就是伴个驾,又不是出去领兵打仗,皇阿玛没事儿我就没事儿。有这功夫,你还不如跟皇阿玛好好说说话儿,别老一天到晚拉着个脸,好像皇阿玛欠你八百两银子似的……”
“你还真是什么都不知道……”
太子静静瞅了他半晌,忽然苦笑一声,随手把东西扔进了箱子里头,转过身缓步踱到窗前:“你当我是为了什么跟皇阿玛闹别扭——为了赌气?就因为他对我不好对你好,我就跟他赌气到现在,我是蠢么?”
“你是蠢啊。”胤祺理直气壮地应了一声,合了箱子坐在上头晃悠着双腿,“父子没有隔夜的仇,不管你跟皇阿玛有什么不痛快,我都不觉着至于闹腾这么多年。”
“你当谁都跟你似的,心里头从来都不装着事儿,别人怎么伤你都能转眼就忘了?”
太子忽然瞥了他一眼,语气微凉,却不知是究竟想起了哪一段往事来。胤祺神色茫然了一瞬,便带了些无奈地摇了摇头,轻笑着缓声道:“索额图跟明珠要是听了二哥你这话,只怕是要气得一佛出世二佛涅槃,六神无主七窍生烟了……”
“他们算是什么东西,也敢往堂堂皇子阿哥身上动心思——就算你不收拾他们,皇阿玛又岂会叫他们好过?!”
太子背过手猛地转了身,话音里竟带了隐隐戾气。胤祺被他许久未见的狠戾偏激给引得心中微动,不禁蹙了眉低声道:“二哥,索额图到底也是你的叔姥爷。他如今虽然被皇阿玛扔回家里养老了,可这一回保不准就还能启用,你这样是要落人口舌的……”
当初他被刺杀的事儿闹得沸沸扬扬,居然没费多大劲儿就查到了索额图的身上。震怒的康熙直接罢了索额图的官叫他在家中养老,转头就把明珠一家半点儿不留情面地罚没了,历史上这两位权臣的命运完整的掉了个个儿,也不知将来又会是个什么离奇的走向。
或许是实在太过厌恶明珠,相比之下胤祺对索额图的恶感居然也没那么深了——毕竟人太蠢也不是他的错,连刺杀自己都能做得这么一塌糊涂,这么个灰太狼级别的反派最多是叫人闹心,总比那心思阴沉虎毒食子的明珠要好的太多了。
“你知不知道——就因为你这个样子,我每次想要恨你,可怎么都恨不起来。这么多的阿哥里头,竟是就你这么一个曾经被我罚过害过往死里逼过的,叫我忍不住真心的把你当个自家兄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