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反常态,钱温忽然冷不丁地冒出一句话,在寒冬中点着炭炉的温暖卧房里回荡着,又如同雾一般飘忽不定,忽然扑面而来,玄整个人卷进了迷域,支支吾吾了半天没有回答。
又是一阵沉默,玄看着钱温坐在一边忙活的样子,忽然收回了那半截血淋淋的胳膊,低着头闷声说道:“你其实不用这么麻烦,放着不管,过上三五个月应该就长出来了。”
钱温抬头疑惑地望了他一眼,轻轻地将断臂放到了原位。
“我没骗你,这是真的。”
“好好好,但是如果放着不管的话,接下来再长出来的胳膊会变成绿色的哦。”言语中带着微微的笑意。
嗯?钱温刚才说了什么?玄总觉得自己好像曾经在什么地方听过!
——那是许多年前了,他在早春时节,在快到金陵城的那段官道上遭人偷袭,然后折断了一只手臂,他本想放着不管,结果钱媛告诉他那样手臂长好之后会变成三节的。
想到这,他不禁低头轻笑。
那次,好像也是钱温为他治的伤。
——有些事情就是这样巧,就好像故意的一样。
夜逐渐深了,阿舅兴致勃勃的讲着他多年来在各地游玩的经历——带着一匹马和一条狗,仗剑走天涯,若到了风景宜人的地方,就跳下马,摊开纸,随意画上一幅山水;他去过比昆仑山还要高的地方,也在南海边踩过沙子,坐着木船途径一个一个的小岛,扑在如海的大湖中好像一只水鬼;下雨时就在头上顶一片荷叶,天晴时在旷野中随意放歌,天大地大任他独行,驻马便是家。
玄兴致勃勃地跟他交流着西域和巴蜀,伤口一下砸到了靠椅上,疼得他生不如死。
夜深了,阿舅笑眯眯地和钱媛一起出了房门,前脚刚跨过门槛,就又回过头来对玄说:“明天上午,我再把剩下的那一半讲完。”然后转身吹了声口哨,一只小黄狗忽然“蹭蹭”地从床底下钻了出来,蹦蹦跳跳地跟在他背后,二人一狗的身影逐渐在夜色里模糊,但远远地还传来笑声。
那年的金陵城大雪纷飞,那个夜晚冷的出奇,钱温的卧室里点着炭火,暖和的让人犯困,一对年轻的爱人挤在同一张被窝里,紧紧相拥着——拥着对方、拥着自己、拥着二人臂弯间小小的孩子。
三人的热度互相传递,被褥之间在这冰天雪地中暖的出奇。
alpha低头吻了Omega的嘴唇,Omega将头埋在他颈窝中偷偷笑着,二人一句一句低声窃窃私语,更多的是故意压低着的嬉笑声,孩子在睡梦中哼唧了一下,二人不约而同地噤了声,轻轻逗弄着睡梦中的婴孩,小心地揉着他的小手......
“长孙大哥,你刚才说胳膊过三五个月就能长出来,是真的吗?”
“对呀,神奇吧~”
“嗯嗯,神奇,我好想解剖你看看。”
“啊?你想解剖我?”
钱温捂着嘴翻来覆去地笑了许久,才稳住气息改口道:“等你的胳膊长好了,我想枕在上面可以吗?”
玄点了点头,这总比解剖要好了千百倍。钱温含着笑低了头,二人之间又是一阵沉默。
“那,长孙大哥,你这回回来还会走吗?”
“走?当然走啊!”钱温的那双眼眸明明是写满了期望,但听到这句话后,其中星星点点的光芒霎时间暗淡了下来,“......因为我要带着你和我们的小朋友,一起去比昆仑山还要高的地方,一起去南海边踩沙子,坐木船游览一个个小岛。”
钱温的身子一个震悚,脸上霎时染上了红晕,心脏在胸膛中仿佛擂鼓,“咚咚咚咚”急速乱跳个不停。
“那......那你不做皇帝了?”
“做皇帝?你是不是又听谁家的闲婆子懒汉嚼舌根了?那些人说的话百分之七十都是不能信的,记住了没?”
“嗯......”
原来是个误会,不过就算那是真的,钱温也是愿意被欺骗的那一方。
深冬,天亮的十分晚,那天清晨,金陵城正暗的伸手不见五指,钱温的房间里已经亮起了一盏灯,两个人蹑手蹑脚地穿衣洗漱,既是害怕吵醒孩子,更是害怕吵醒家中的其他人——毕竟昨天晚上,他们就约好了今早私奔。
钱温此时的感觉有点奇妙,别人家的私奔都是因为双方父母的反对,而他们两个只是单纯地为了好玩;别人家的私奔都是挥泪告别家乡,心中纠结无奈地和爱人踏上了不归路,而他们两个轻松愉快,好像只不过是出门游玩,今晚就回来似得;别人家的私奔都是在深夜偷偷进行,不知道为什么他们两个居然是在清早跑的。
嗯?清早?以前好像也有过这样的事情。
那是许多年前的早春,还是自家姐姐钱媛想跑着玩,才带着自己一起的。
——那也是一个清晨,不过天已经蒙蒙亮,不像现在这样伸手不见五指的黑,他被钱媛从梦中摇起来,随便洗了洗脸,随便穿了身衣服,然后背起小药箱,拿上几本医书就出了房门,跟在姐姐背后揉着眼睛,跨过一进一进的门槛,从里院走到了外院,然后远远地看见一个身影立在门口。
——那年的少年清瘦,打着哈欠靠在门槛上,右手提着剑,左肩挎着为数不多的行李,头发毛毛的炸起几撮,一副稚气未脱的样子。
但那身影在钱温眼中,却是十分高大的。
玄在屋里待不住了,闲的没事到处踱来踱去,他脚步大,屋里又黑的看不清楚,往往是走几步就撞到这个、碰着那个,终于绊倒了小桌,在脚下发出“Duang”的一声巨响,钱温连忙跑过来把玄拽到一边,扶起桌子,二人一起心惊肉跳地等待着婴儿哭泣的声音,还好,小东西睡得沉,没给吵醒。
不过经过了这一事,玄就被撵了出去,站在院里等着。
钱温摆弄着那几身新做的冬装,不知该装哪件该穿哪件,穿了脱脱了穿,一时间犯了难。
玄在门口踱来踱去,等了许久,天色已经逐渐从伸手不见五指变成了一片青灰,忽然听见“吱呀”一声,门被推开了,钱温半颔着首,穿着一身宽大的深衣,黑底红纹,似乎勾勒出秋日枫叶飘落的场景,围着条黑围巾,半遮住下巴,衬的整个人更加白皙了。
他静静地站在门口,玄愣愣地看着他,他似乎是不好意思了,带着笑意把头埋得更深,轻轻理了理宽大的衣袖,对玄拱手作揖,一副恭恭敬敬,十分庄重的样子。
玄的心猛然一颤,慌忙间回礼却忘了自己只有一条手臂,于是一边还在拱手作揖,另一边就只剩了一个空荡荡的袖子在寒风中飘荡,钱温看得心中酸涩,但抬起头,在看见玄半眯着眼睛,笑得十分开心的样子之后,脸上的苦涩也就尽数化作了笑意。
“我去抱你儿,你来背行李。”钱温轻笑着又转身进门。
玄咧着嘴,故意学着戏子的模样,挥着空荡荡的袖子,蹦跳地进了门。
作者有话要说:
我也不知道自己写的咋样,不过毕竟我就是一个初中刚毕业的半文盲,如果有读者的话,见谅哈......
PS:我以前说过自己语文考了49分,然而这周周考的时候数学又只考了52分(捂脸尬笑)
婚后傻玄
第48章 坂
闺门外,谁家君子?环佩绮罗有几多?——《青楼梦》
——————最近渣玄可能没机会出场了——————
金陵城经过一夜的大雪纷飞,屋檐与枝头积了一层雪,在阳光中泛着一种看起来暖融融的光。一辆马车在金陵城积雪的道路上撵过,在大街小巷上穿梭,绕了许久总算停在了钱家门前,车夫跳下车恭恭敬敬地候在一边,车帘被缓缓掀开,从昏暗的车厢中逐渐浮现出一个人影,头戴凤冠、身穿红衣,后摆拖地,金丝金线在华美锦缎上绣出繁复的花纹。
她静静地站在钱家门口,抬头仰望着门上的牌匾,沉思良久。
*
“朕此行,是特地来请卫将军的。”头戴凤冠的人半眯着眼睛坐在主位上,钱媛站在她对面,整个人被投在了y-in影中,看不清表情,只能看见一双杏眼投来锐利的光芒。
“陛下,这里没有卫将军,Cao民举族上下找不到半个姓卫的人!”钱媛直视着对面的人,语言之间的锐利没有收敛分毫。
“那,朕恳请钱大小姐出山,朕保你平步青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