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带赤松子去公园,放风筝,喂鸽子,买棉花糖。有时候就只是坐在长凳上,两个人一副耳机听歌,旁边会有小孩子跑来跑去。赤松子这样不冷不热的人意外的招小孩子喜欢——人嘛,喜欢美好的事物是天x_ing;可赤松子没有对付小孩儿的经验,一边袖子被一双小手拽着,有时候腿上还黏着一个,整个人傻愣愣杵在原地,不知所措到了惊慌的地步,他就站在包围圈外哈哈大笑,再在前者承受力到了极限之时去英雄救美一把。
他带赤松子去影院,好莱坞大片,爱情电影,科幻的,或者恐怖片。人类的制造毕竟于神仙而言太新鲜,但赤松子没有问来问去,黑漆漆的影院里抱着爆米花小学生似的正襟危坐,眼睛一眨不眨完全聚焦剧情,比谁都认真,有时候因为音效特效震得浑身一颤,爆米花撒出一两粒也完全不影响。
他带赤松子去海边——哦不,他所在的城市没有海。作为替代,他找到一条安静而干净的小河,一个猛子扎进去想显摆一下,然后就后悔了:他怎么忘了赤松子是和水有关的神仙——这家伙完美诠释了什么叫如鱼得水,在小河里浮浮沉沉完全不需要换气呼吸,水流随着他的动作和需要整齐划一地分开或并流,每一朵卷起的水花形状似乎都是精心雕刻的。
他坐在河畔看着沾连着水花从河流里冒出来的、阳光下成千上万的光点折合几乎是闪闪发亮的赤松子,从未想过有一个人,可以美到如此不可思议的地步。
他意识到自己想要吻他。亲吻他抚摸他触碰他,去……拥抱这一切降临到他身边的、不可思议的奇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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夜色暗下来的时候下起了雨。赤松子一如既往坐在床边发呆,旁边摆着个收音机,高高低低放着歌,音色冗杂。他推门进来跪坐在床上,然后从背后抱住发呆的人,吻吻他的发顶。
“在想什么?”
“又下雨了。”
“自从遇见你,就经常下雨。你会不会是个雨神、水神什么的?”
“不记得了。”
“你试试看能不能控制别下雨了?衣服都干不了。”
“我试过,做不到。”
“那也许你是河神。河伯什么的——你遇见西门豹了吗?”
“那是谁?”
“是——算了,不重要。”
“哦……”
他忽然想起一个问题来。这几日赤松子开始试着一个人出门转悠了,他在床上坐下来,顺便把另外一位也掰过来面对自己:“你遇见他了吗?”
“谁?”
“你以前说过的,你要找的那个人。”
“没有。可是我能感觉到他。我说不好,就是一种很模糊……但是很确定的存在。”
他倏然间妒火中烧,从未有过的强烈占有欲成了怒意舔舐着他的心神,有一团火在他胸腔和胃里燃烧。
“松子你……”他听见他在喊他的名字,也仅此而已了,“你别去找他了;留在我身边吧——”
床单在赤松子身下皱出一道道痕迹,他望着他,还是一如既往的安稳样子,平静地接受了这一切连他都没想到会发生的事情,目光澄澈又通透,一直看一直看仿佛能望进他的灵魂里。
当你凝视深渊的时候,深渊也在凝视你。
他不合时宜想起尼采来。事情的发展超出预计了,明明大脑几乎是叫嚣着发出警告这是错的,红色光芒刺目地闪烁着,可他控制不住自己——控制不住在身下人露出的那一截白而脆弱的脖颈印下一个滚烫的吻。
然后是另一个。
然后是……又一个。
赤松子扬起的脖颈和在他背后抓紧的手指痛苦又快乐,对他喃喃呼唤着什么,意识浮沉中他听见了声响,却已经无心分辨了。
电台放着忧郁而游离的一首歌,女声低低吟唱着,和窗外的风混杂在一起。他在一场雨夜里攀上从未遐想过的灵魂尖塔,第一次明白什么是失控,却又无休止的令这个错误一遍又一遍重演。
那晚的雨一直没有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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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忘掉根本,生又何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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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知道那晚是个错误。于他、于赤松子,还有那个匿名人士而言,都是一种背叛,可占有欲领地意识反反复复盘旋在他脑海里,时而陡然拔高近乎狂怒,他们陷入一段无解的死循环里。
醒时相j_iao 欢,醉后各分散。日子还得过,只是维系在一层薄薄的、水膜一样随时会碎裂的平静之下,并且——并且好像有什么在变化着。
他开始觉得哪里不对了。赤松子看他的眼神慢慢变得哀伤,是那种不合常理、不合逻辑的哀伤。更古怪的是,他在害怕。并非对未知事物的恐惧,而是仿佛与生俱来的、对赤松子的悲伤所做出自然而然的反应;这应对如此熟稔,仿佛经过几千几万次的磨合演习。
他怕看到他那样的眼神。他在哀伤什么?这与他又有何干?
他不知道。他也不想知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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又是雨夜。
雨势不大,雨点滴答滴答,声音轻柔节奏清晰,摇篮曲似的哄他入眠。他早些时候喝的有点多,晕晕乎乎睡下了,也不知赤松子什么时候睡的。半夜感觉到怀里人动了动,他松开手,赤松子便离开。他以为他又睡不着去书房看书,没想太多重新滑入睡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