枫岫回给拂樱一抹微笑,「你如果真的想要我吃点什麽也是可以…不过你买回来的存粮只够你一个人食用,我就不浪费你的粮食了。」
既然枫岫都这麽说了,拂樱没有再提出异议,低头迅速进食,坐在对面的枫岫则始终轻摇羽扇,含着一抹淡淡的浅笑,凝视着正在进食的拂樱。
默不吭声的让枫岫盯着看了半晌,努力想忽略黏在身上的视线,却一直无法办到,拂樱忍不住道:「你若是有别的事要忙,就先去办吧。」
枫岫微颔首,一脸认真的说:「我现在正在做很重要的事。」
虽然很怀疑枫岫会说出什麽话,但是拂樱还是忍不住问道:「什麽?」
「看你吃饭。」
「……」
拂樱放下碗,抚额叹了口气,正想开口,手机铃丨声却忽然大作。
按下接听键,小免朝气十足的声音立刻响起,「斋主,你什麽时候要回来?」
「我不是告诉过你,我要到青龙镇住一个月吗?我昨天才刚上山。」
「我不管我不管啦!斋主不在家,小免一个人很无聊…呜呜…斋主不疼小免了…斋主怎麽可以丢下小免,自己偷偷出去玩!」
拂樱忍不住又叹了口气,「我是来办正事,事情办完就立刻赶回去,你乖乖听丘伯的话,不要给他添麻烦,不然我就不带你最爱的千丈青回去给你了。」
「斋主不可以食言喔!」
「一言为定。」
结束电话,却见枫岫别有深意的盯着他,拂樱被他看得浑身不对劲,连忙解释道:「小免是收养我的师父另外收养的孩子,就像是我的小妹。」
「一莲最近好吗?」
拂樱微微一怔,回过神才意识到枫岫在说的是收养自己的老和尚,「你认识我的师父?」
枫岫随意的轻搧了两下羽扇,淡淡道:「一起喝过几次茶。」
「我从来不曾听过师父提起你。」
「哦。」
这是什麽回答?
「你和我的师父是怎麽认识的?」
「这个故事说起来太长了,很麻烦,我不想说。」语罢站起身,抬手掩面,轻打了个呵欠,枫岫淡淡道:「我累了需要休息,失陪了。」
看着枫岫旋身不疾不徐的走向楼梯口,身影隐入紫色的纱幔後似隐若现,深紫色的长袍,饰着翎子的衣带迤逦在後,拖曳了一道延伸而来的晚霞,异样的熟悉感再度浮上心头,拂樱一时微怔,恍然似见得一个情景浮现过眼前。
低垂至檐下的红枫,飘扬在风中的紫色纱幔,纱幔後修长的身影,不疾不徐的顺着长廊缓缓往前走。
绿杨芳Cao长亭路,年少抛人容易去。楼头残梦五更钟,花低离情三月雨…无情不似多情苦,一寸还成千万缕…天涯地角有穷时,只有相思无尽处…
低低的轻喃,在耳畔缠绵的回荡,心底一阵火丨辣辣的痛,无预警的漫开。
下意识的冲口唤了句,「枫岫!」
不由自己的走上前,纱幔後的身影却已消失在楼梯的转折处,拂樱握着长垂至地的纱幔,望着空无一人的楼梯,心底莫名而起的怅然,久久无法平复。
第五章 故人
烟花三月,春雨薄如细雾,织成一张似有若无的轻纱,自天至地,绵密的披覆在江畔的樱花林,原本盛开如火的粉樱饱满的粉色减去了几分魅惑人心的红,只偶尔随着东风款摆掀开雨帘的刹那,展现出娇艳惑人的原貌。
虽然雨水的阻绝减去了几分樱花的艳色,但是仍是映了满江晃眼的粉红,连带得整座城都染上了粉嫰的春意,来往的行人纷纷穿着易於倒映天光的白袍、春色甚浓的粉色罗衫,或是同样柔软的鹅黄色。
不同於身畔的行人,他依旧是一身满城春光也渗不进的玄袍。
虽然身上的衣着是以天蚕丝特制的轻袍软甲,不似身畔随行之人一身刚硬沉重的战甲,但是刻意垫宽肩头的玄铁战甲,腰上又紧紧缠绕了两层,将原本的腰线隐起的护甲,胸前再加上厚重的鬼面护胸甲,仍是令他一身的线条僵硬得与眼下的春光格格不入。
兀自垂眸凝视着不远处江畔的樱花,虽然不知道一向以冷傲好强的x_ing格闻名的人,何以突然为赏花而停步,身畔的随从人员谁也不敢开口打断,只是紧握着佩刀,尽责的守在两旁。
「侯。」
瞟了眼在面前跪下的仆人,他没有多说,只是轻摆手,「说。」
「属下方才回来时,见薄情馆的二楼上,有一名年轻公子一直往这边看,不知是否另有目的…」
回头看向不远处琉璃彩瓦,画栋雕梁,华贵非凡的酒馆,面向江畔的二楼座位,有一名身穿紫色华服的男子,背後跟着两名随从,正倚着栏杆往外看,见他回头张望,以手上的羽扇半遮容颜,朝他微微一颔首。
片刻後,男子的一名随从,匆匆忙忙的走了过来。
「弃剑师奉家主人之命,特来请贵客前往一谈。」
「吾尚有公务在身,不便多做停留,贵主盛情,恕吾只能回绝。」
做了个手势,旋过身,墨色的披风在背後拖曳了一道俐落冷硬的弧度,大步向前走了数步,忽听得背後传来一声大喊。
「拂樱!」
没有回过头面向已下楼追至街上的紫衣男子,隔着重重包围阻绝靠近的随从,他只是淡淡丢下一句,「你认错人了。」便继续往前走。
紫衣男子没有继续追赶,只是语带感伤的吟道:「绿杨芳Cao长亭路,年少抛人容易去。楼头残梦五更钟,花低离情三月雨…无情不似多情苦,一寸还成千万缕…天涯地角有穷时,只有相思无尽处…」
醒来时,房内一片昏暗,隐约听得屋外仍在飞泄的雨声。
梦里的情景真实得像是昨日才发生的情景,却是不知从哪里取来的时光切片。
拂樱半睁着眼躺在床上,昨日下午的惊悸造成的疲倦,与梦醒後的怅然心痛,令他份外慵懒,一时没有起身的欲望。
梦里执着羽扇的男子,虽然因为距离,无法太清楚的瞧见他的容颜,不知为何却觉得与住在楼上的枫岫非常相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