汉侯 作者:来自远方(二)【完结】(33)

2019-04-05  作者|标签:来自远方 穿越时空 宫廷侯爵 天之骄子

  缓步移出屏风,看到矮几上的漆碗,云梅的视线落到仆妇身上,后者微微垂首,敬声道:“王府有北来的庖人,所制蒸饼炙肉甚是美味,大王甚喜。”

  蒸饼只有巴掌大,炙肉也已片好,云梅吃下一个蒸饼,几块炙肉,随后就放下筷子,转头看向仆妇,道:“我知晓制蒸饼的新法,请媪说于庖人,择日进献大王。”

  仆妇抬起头,仔细观察云梅的神情,笑容中增添两份真意:“谒者所言不需,云姬聪慧。”

  是夜,江陵城下了一场冷雨。

  刘荣独坐殿内,面前的竹简许久没有翻动,砚中的墨早已干涸。双眼落在即将燃尽的灯芯上,许久一动不动,似定住一般。

  云梅辗转反侧,直至后半夜,方才在雨声中沉沉睡去。

  睡梦中,少女回到边郡,身上的绮衣换成布裙,背着藤筐走过地头,天空一片碧蓝,田中长出青苗,耳边是父母和阿弟的笑声,连懒惰的兄长都拿起耒耜,帮阿翁一同锄Cao……

  江陵城飘雨时,长安落下一场薄雪。

  未央宫响起朝会的乐声,群臣列队入殿,发冠肩头都覆有几片银白,被室内暖风熏化,浸染出暗色的水痕,很快又消失不见。

  长乐宫内,窦太后靠在榻上,陈娇坐在榻边,细述城内发生的趣事,窦太后依旧眉心深锁,再不闻往日笑声。

  堂邑侯病愈之后,陈娇就被刘嫖送入长乐宫。

  自从陈娇开始顶嘴,母女俩的关系急转直下,近乎降到冰点。堂邑侯充当和事佬,效果微乎其微。实在是感到头疼,刘嫖干脆把陈娇送回长乐宫,眼不见为净。

  现如今,馆陶长公主在窦太后跟前不得好,景帝的心思也是越来越难猜。

  自从栗姬死后,景帝再没收过美人入宫。之前依照王娡的计策,说服景帝考虑刘彻和陈娇的婚事,如今也迟迟没有下文。馆陶心中没底,奈何正逢多事之秋,实在不敢冒着触怒窦太后的风险去未央宫。

  最近朝堂不太平,参奏诸侯王的奏疏不断,先前火力集中在临江王身上,如今更带出梁王。临江王被告发侵占宗庙土地修建宫殿,罪名落实,难保不会下中尉府。梁王被告的罪名同样不轻,有官员举发他纵容j-ian诡刺杀朝臣,将袁盎几人被刺的事翻出来,在朝堂引起不小的波澜。

  刘荣被攻讦,窦太后已是怒气不小;刘武也被提出来,更是让她大发雷霆。

  袁盎被刺杀是怎么回事,长乐、未央两宫都是心知肚明。当初极力阻拦景帝立梁王为储,其中就有他一份。

  现如今,主谋羊胜、公孙诡就躲在梁王的封国,真要派人捉拿,送入中尉府,绝对一审一个准。然而景帝迟迟不下旨,任由情况不断发酵,长安城内都开始盛传梁王跋扈,指使宾客刺杀朝官,更在事后包庇纵容,连天子的旨意也不放在心上。

  听到城内的传闻,窦太后气得不肯用膳,陈娇劝说也是无用。

  朝会之后,景帝亲来长乐宫,窦太后让陈娇下去,殿门关上之后,厉声质问:“为了太子,天子要杀亲子,更要杀我子?!”

  景帝沉声道:“阿母,我怎会如此。”

  “休要搪塞于我!”窦太后撑起身,厉声道,“阿启,你真要走到这等地步?亲子兄弟都要绝情?你可知今日所为,他日会带来何等后果?!”

  “阿母,我非无心之人。”景帝想要继续说,突然一阵剧烈咳嗽,止都止不住。

  窦太后神情凝住,立刻让宫人送上温水,随后让景帝近前,抬手覆上景帝的额头。

  “阿启,你的病一直没好?”

  景帝饮下半盏温水,勉强止住咳嗽。看向窦太后,心知遮掩不住,只能尽量放缓语气:“阿母无需担心,不过天气转凉,一时没注意,过些天就好。”

  窦太后显然不信,扣住景帝肩膀,意识到景帝瘦到何等程度,心中陡然一惊。

  “阿启,是不是……你才这么急?”

  窦太后的话十分含糊,景帝却听得清楚明白,轻声道:“阿母放心,总能撑过这几年。”

  “你、你这!”窦太后声音沙哑,话到半截突然顿住,用力闭上双眼,许久才道,“给太子选妃吧,尽早封诸皇子为王。召临江王入长安对薄,除封国。阿武……梁王那里,我会遣人去,让他把人交出来,亲自到长安请罪,其后削减王国军卫。”

  “阿母……”

  “太子妃定堂邑侯女。”窦太后声音低沉,扣在景帝肩上的手越来越紧,“阿启,我让步,留下临江王和梁王x_ing命。在我死后,让太子留窦氏一条血脉。”

  景帝低下头,又是一阵剧烈咳嗽。

  “阿母,是我不好。”

  “好与不好,现今已不重要。”窦太后收回手,疲惫道,“阿启,我不会再阻你,可你要想清楚,如太子不符你愿,后果将会如何。”

  “阿母,阿荣生x_ing宽厚,怜惜百姓,然同我一般,终为守成之君。匈奴盘踞Cao原,疆域甚广,如不能除此强敌,终将遗祸子孙。”

  “太子能做到?”

  “太子聪慧,诸皇子之中最肖我,也最不肖我。”景帝饮下盏中温水,压下喉咙中的痒意,“继阿翁同我之后,汉需开拓之君,杀伐果断,方能除北疆之患。”

  “穷兵黩武亦非国朝之福。”窦太后沉声道。

  “今匈奴贵种不和,Cao原有大乱之兆,如不能趁机除之,他日再出一个冒顿,恐穷兵黩武之机都不再有。”景帝声音加重。

  提到匈奴,窦太后沉默了。

  殿内寂静许久,风从殿前呼啸而过,雪花纷纷扬扬,石阶前很快铺上一层银白。

  陈娇信步来到廊下,看到遍地雪毯,突然生出玩心,提起裙摆,镶嵌珍珠的丝履踏到雪上,留下一个个小巧的脚印。

  “翁主,小心着凉。”宫人为陈娇披上斗篷,出声提醒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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