朱猿龇牙咧嘴了半晌,却对上一张笑面,委实有些有力使不出,他最终白了童子一眼,挪到了山洞边沿,生起了闷气。
童子却笑着说道:“猿兄,我好赖救了你一命,你可当真小气。”
朱猿听到这话,脸上的表情倒是舒缓了几分,他吧唧了几下嘴,童子已是走到了他的身边,也学着他的模样,靠在了山壁上。
“今日咱们去哪里瞧瞧?”童子指着远处缠绵的大山,悠悠然地说道。
他自得遇朱猿,便在后山闯荡,见过了其中怪石嶙峋,也见过绝峰奇谷,他本是个农家子,如何见过这等瑰丽。
他说完言语,朱猿却住了嘴,望向天外。
似是若有所思,沈家童子循着他的视线望去,只见天边虽是光明,却已是飘来了几朵乌云,只是不知为何,
这乌云颇为扭捏,似是在小心探看什么一般。
他似是也被发现了踪迹,索x_ing也大摇大摆地出现在了两人头顶,旋即,就在两人尚未反应过来的时候,
一阵瓢泼般的雨滴,已是如注一般打了下来。
朱猿连忙挡在少年身前,掩护着他往山洞内冲了进去。
那雨点,滴答滴,
像是更为气恼一般,连成雨幕,迷蒙了山间之色。
作者有话要说:
非常抱歉,忘记把存稿带回家了,只能先补篇番外,明天白天会正常更新子衿二。
第76章 子衿(二)
听得此言,就连往昔颇为沉稳,八风不动的龙君脸色,也难看了几分。
他曾在人间见过y-in谋阳谋,万般无数,但那是他化身为人,未曾暴露身份之时的事情。
如今,却万没有想到,当真有人把主意打到他的头上来。
狸子仙也面露不可思议,他将手中锦书放在一旁,说道:“凌虚上人胆儿得肥成什么样儿,才能想得到这等驱虎吞狼的事儿来?
他还真不怕此事一朝败露,神明恼怒,翻手之间,将整座太清阁化为齑粉。”
沈约思索了片刻,苦笑着说道:“恐怕到时候,他早已用天机章飞升遁走了,下界生灵又与他有什么关系?
他为了这等升仙复仇大事,就连亲手养育数十年,朝夕相对的关门弟子都可以亲手弑杀,早已是丧心病狂之徒了,谈何畏惧。”
狸子仙说道:“人的仇恨当真如此剧烈吗?”
他有点苦恼地又看了一遍手书。
沈约说道:“那是杀妻与千夫所指之仇,许是比之毁家灭室更为丧心病狂,”说着他瞧了一旁有些发愣的龙君一眼,“若我是他,只会比他更为癫狂罢。”
狸子仙“哎呦”了一声,说道:“那诚然如搭档你所言,凌虚上人原本便是准备以开明兽分体抵挡神明片刻,随后将太清阁弟子疏散下山,
这样哪怕此举成仁,百年之后,太清阁仍有东山再起的可能。”
沈约默然。
龙君说道:“他若是当真能登仙而去,自然能庇佑门下弟子,到时候,烟云散去,太清阁自然能屹立于众道门之上,
毕竟人间已有多年不曾有人羽化而去了。”
屋内,灯烛摇曳,偶有不经意的风,穿堂入室,惊动摆放在三人当中的明灯,焰心狂舞,颇为诡谲。
沈约拂了拂,放在手边的黑色古琴,长剑随意摆放在一旁,稍显落寞。
他自然是知道凌虚上人打得是什么主意,
对于这一位,他名义上的师尊,他总是觉得有几分晦暗不明,从他上山以来,他一年便极少出现在灵山之上,
印象里的凌虚上人,总是穿着一身厚重的黑袍,看上去不过四十来岁的中年人模样,甚至比之丹羽都要年轻许多。
他的神色十分严肃,似是内里有所疾苦,却不得言说。
他对于妖物,对于异于正道的同门都一概而之,便是赶尽杀绝。
因此,便将爱徒一罚,便是罚在天烛峰上三十年,得偿自由,又将他赶往偏远的甘城,形同软禁。
也因此,当得知沈约义子的存在,便带了许多道门长老,兴师动众,誓要处死沈无常。
沈约倒是从未想过,便是如此长者,居然还有这般的一面。
他缓缓仰靠在椅子边上,忽然想起,他十六岁那年,御剑回山,在天烛峰,隐隐约约,看着这个道门之首,脚步蹒跚,往山间崖边行去,
他在半空之中,看着凌虚上人久久不语,良久哀叹,转身下山。
沈约总觉得每个人都有自己的苦楚,
江湖一夜,道门十年,多少腥风血雨,爱恨悲楚,总是雨大瓢泼,他总是幸运的,少时有龙君护持,
大了又得遇道门,就算千夫所指,如意郎君又是个不怕事儿的。可别人呢?
沈约抿了抿嘴,想说什么,最终却不曾说出口。
狸子仙挑了挑灯花,举起手中的锦书,继续说道:“不过,李练儿虽是死了,也摆了咱们许多道,
死前,却是做了个好事,你们瞧,他把天机章所藏匿的点都划出来了,‘正一玄坛’,‘林幽天’,还有这个……真是详实,
我瞧瞧这儿还有一块,‘不明?’这是什么意思?”
沈约挠了挠头,说道:“恐怕,这‘不明’的一块残页,便是我交给老杂毛的,自冥府之内所得的,毕竟正因为身处黄泉,所以才不为人知。”
狸子仙看了看两人,良久才小心翼翼地说道:“这么看来,恐怕凌虚上人已是大功告成了吧?”
沈约似是仍不死心,试探x_ing地说道:“天机章所需的元气甚广。”
龙君不由得说道:“你记得当初你在洞庭湖畔想要灭去的五行大阵吗?”
狸子仙叹了口气,走到沈约身边,探手拍了拍他的肩头,似是在说:“这等大锅,你便是背定了。”
而后走回了自己的位置。
三人互望了一眼,各自沉默,似是别有心事。
……
凌敏望着窗外,一个个垂头丧气,从太清阁山道走下来的道人,他们其中有的已是垂垂老矣,年过半百。
而有的却是懵懂无知,看上去不过总角年华。
他们背着大包小包,一步一拖地离开了这座他们曾引以为豪的道场。
凌敏叹了口气,轻声念了一句:“何至于此?”
从一旁走上来一个彪形大汉,对着她一抱拳,说道:“掌教大小姐。”
凌敏问道:“今日是第几日了?宏汉。”
那汉子连忙说道:“已是到了第七日了。”
少女望了一眼远处,高大的石兽仍是伫立于山道之口,而他跟前,则站着一个少年道人,他怀抱着长剑,背脊挺得笔直。
好似一柄出鞘的锋刃。
七日,道门众人将灵山脚下,围了个水泄不通,唯恐走漏了首恶,凌虚上人。
陆修也在山门道口,一连守了七日,
期间,也确有道门弟子想要偷摸上山,不是少了胳膊大腿,就是干脆被碾作了齑粉。
从此,便也不再有人敢轻易上前去触这个霉头。
她托着脑袋,仿佛颇感头疼,轻声说道:“太清之事,太清了账,咱们这帮子外人,掺和在其中,又是为了那般……”
忽然从门外急匆匆地奔进来一个汉子,他大声说道:“大小姐!大小姐!大事不好了,现在九襄镇外,不知怎么的来了许多官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