以人血灌养的,见人就行扑杀,被他树枝绞缠住,天大的本事都使不上,片刻便被吸干,成为一具干尸。
就连《紫府云笈》上都提过一笔,说是极为嗜血的魔物,当时太清阁攻上李宅,便是被这妖物所阻,平白损了好些人命。不过现在已经死了,不妨事。”
说罢,他一马当先,越过了大坑,稳稳地落在了另一头。
李练儿也有样学样,纵身一跃,却是落地一个趔趄,沈约赶忙伸手一把拉住他,将他从边沿拉到了身边。
“小心些,血藤魔树根须深入地底三十丈,掉下去不消说摔个半死,恐怕就连施救都成了难。”
他语气平淡,一步步往山上行去。
耳旁却听得泉水叮咚,他侧过脸,一道飞流而下的瀑流出现在了他的眼底。
故地重游,已是十年之后。
而那时同去同归的人,如今又在何处?
他没来由地一阵心乱,似是回忆起了什么不堪的往事。
长眠佳梦关的发小,即将远嫁西海的少女,如今形同陌路的豪门公子。
泉水仍然,一无变故。
他忽然望向前方,白衣的书生已是快步往大宅走去,此时天边却好似漆黑如泼墨一般,原本还烈日炎炎。
他望向山下,只见得不知何时,竟是起了一阵轻雾。
他遥遥地看见不远处,却是烈日当空,丝毫没有一丝y-in雨之息。
他转过身去,面前的白衣少年轻快地望着他,说道:“你说,当真有妖魔在这里吗?我看这里就是一个……”
他话音未落,却看到沈约一个箭步已是冲上前来。
“道长,你怎么这么猴急?”他仓促之间,还来得及开个玩笑,却见得沈约探出一只手对着他迎面劈来!
他吓得一缩脖子。
只听一声可怖的嚎叫从他的身后传来。
一滴滴温热的液体,飞溅到了他的脸上。
沈约飞起一脚踢在正一脸茫然的少年背脊之上,将他踢了个跟头,雪白的长衫上,顿时沾上了雾气凝结的水滴,与斑斑泥土。
沈约面色凝重,还未来得及拔剑,那个笼罩在黑雾之中的身影,散发出阵阵恶臭,像是人类的尸体腐烂变质的味道,
突然,从那道黑影身上,倏忽间,竟是伸出一双枯如鸟爪的怪手,“撕拉”一下正划拉在沈约衣衫上,凭空划破了一个口子。
沈约抬起一掌,一个飞身已是到了怪物跟前,猛地拍在了他的身上。
可沈约却觉得奇怪,入手之处轻飘飘的,这怪物不知是何等的玄虚。
可眼见这个黑影便好似一只断线了的风筝一般,直直地向庭院之内飞了出去。
重物落地发出沉闷的声响,一时之间,竟是只余下沈约粗重的喘息声。
他抬起头来,本来内伤未愈,仓促之间,又动用了秘法,虽是击退了对手,但自己犹是不好受。
可就当他看向那个诡异的身影之时,眼神中,竟是多了几分慌乱。
沈约生硬地扭过头来,有些难以置信地看了一眼,还蹲坐在地上的李练儿,又看了看,那团倒在地上的黑影。
一时之间,说不出半句话来。
李练儿似乎也意识到了什么。
他从地上连滚带爬地站了起来,他赶到那道大门之前,顺着沈约的目光缓缓看去。
在大门之内,正静静地躺着一具浑身上下腐烂的肉身,而在这具不知死去多久的尸体上,
趴着一只通体雪白的兽类,他的唇角流出鲜血,紧紧闭着双眼。
他的胸口被一个深深地掌印撕开,能够清晰地看见,心脏与内腑被震得四分五裂。
眼看,已是不活了。
沈约神色茫然地看着自己颤抖的双手,又扭过头,看了一眼李练儿。
他看着这个刚才还风姿绰约,谈笑风生的半妖少年,忽然“啊!!!!!!”地一声跪倒在地,仰天大哭了起来。
漆黑如墨的乌云,隐隐有雷鸣传来,却无片缕风声。
作者有话要说:
虽然没有人问,但是我一定要说一下本文真的是甜文甜文!祝各位点收藏的小仙女,八月顺顺利利!
第8章 匪石(四)
一阵大风吹过李家门楼上悬挂的风铃,叮叮当当,响个不停。
沈约这才打量起这对他而言,有几分熟悉,又是陌生的房子来:
这里看来确实有人居住,门径虽是生了野花,但也确有打扫的痕迹。
风铃下挂了几块竹片,缀着几张黄纸,散发出淡淡的药味。
只是这几日许是下过大雨,黄纸看上去皱巴巴的,并不美观。
原本大大得用篆书刻画的李府匾额,早已不知去向,却换了一块粗木板做成的招牌,写着“润木堂”三个大字。
想来十年来,此地也是变了主人。
那只白狐已然不动,许是魂归于天外,也许是被沈约一掌打得魂飞魄散,连同六道轮回,也入不得了。
只是此时,他已是无从关心。
悲恸的少年止不住哭泣,口口声声说着“老死不相往来”的外表下,却是一个面对支离破碎的家庭,尚有一丝希冀的心。
忽然,“吱嘎”一声响,沈约微微眯起眼睛,从门房,忽然打开了一扇门来。
里头的人手中不知什么东西,突然滑落了下来。
落在地上,发出一阵乱响。
“三……少爷。”一声苍老的人声响起。
一个伛偻的身影从门后转了出来。
他的面色很苍白,脸上有许多褶皱,他穿的是破破烂烂的一身衣衫,沈约却是有了几分熟悉:这是李府下人的衣服。
只是边角都翻起了毛边,补丁缝了又缝,不知穿了多少个岁月。
“哎……”长长的叹息。
老人走到那具尸身边上,老者老得已经不成样了,他每动一下都要花费极大的力气。
他极为嫌恶却又复杂地望了那只狐狸破碎的躯体一眼,终究还是轻轻将它拿起,随后平平整整地放在了尸首边上。
随后,他替那具已经腐朽得看不出丝毫面容的尸首,理了理衣衫。
像是做完了一生该做的事情一般,颓然地坐在了地上。
一双浑浊的双眸,缓缓挪移到了两个不速之客的身上,他咳嗽了一声,咳出来几点黑血,他随口吐在地上,用沙哑的声音对沈约说道:“道长。”
他又看了看沈约,像是明白了什么一般,忽然一笑:“我道是谁,沈约?沈道长?老头子十年前,躲在地窖里,看到的是沈道长你大展神威,杀的李府上下血流成河,好不威风。”
沈约双目空虚,他似是也想到了一处,冷着脸,说道:“李府恶仆恶主,理应当诛。”
那老者却笑了笑说道:“自然,杀人偿命,天经地义,他们毒死了那么多乡里乡亲,死是罪有应得,可为什么,沈道长连三少爷不放过?
还要屈尊绛贵,不远百里,来掐断李府最后一根独苗?”
老者眼底无仇无怨,甚至有一份释然,和解脱。
沈约却沉默不语,李氏上下共仆人有一百三十余人,十年之前,一战之下,死伤殆尽。
他却是不曾想到还有漏网之鱼,
更没有想到,这最后的血脉会断绝在了自己的手上。
造化弄人,何其滑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