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色中,他把车开到了酒店楼下。鼓手小马不情不愿,搬着行李上了车后座。以往他们总在音乐节玩满全程,毕竟朋友难得相聚,这次居然第二天夜里就要走。
贝斯手坐在车内压低声音问:“昨晚你在老王那屋干什么了?”
小马只觉得头疼,都过了一天了,早就想不起来了。
从巴塞罗那回巴黎,开车要走近十个小时。中途停进加油站的时候,汤贞靠在车边,喝着水听小马继续教他鼓谱,小马会用嘴模拟敲击,他的Beatbox遛得很。汤贞想学,跟着模仿了两句,却模仿不出那种感觉。
王宵行上了车,看着汤贞坐进副驾驶。汤贞一边系安全带,一边嘴里喃喃的,汤贞脸颊上还有音乐节留下的一点色彩,大部分被擦去了,只有一点,残留在耳朵下面很隐蔽的位置。
王宵行的吉他手朋友今天问他,你的“中国缪斯”叫什么名字,他别扭地念那个发音:阿,贞?
和汤贞走得越近,王宵行越想起方曦和当初邀请他去北京时,说的那句话。你应该见见汤贞。方曦和说。你不会失望的。
“老艺术家可能会被很多的金钱收买,做一些不太情愿的工作,但他们最好的作品,都在他们遇到小汤时出现了。”
汤贞在王宵行身边睁开眼睛,好像蝴蝶在微缩镜头下扇动翅膀。这是大自然神奇的造物。汤贞在副驾驶座位里哼歌,他的声音消失在风里,连风也仿佛变得不同,这并不能用r.ì常生活的经验去诠释。
王宵行有一次在报纸上看到一首诗。那首诗说,“美”不是什么,只是我们刚好可以承受的恐怖的开始。
而我们之所以赞美它,是因为它安详地,不屑于毁灭我们。
他们的车在茫茫星空下疾驰。结束了今天,汤贞会去哪里呢。王宵行向他展示了他们世界的一角,汤贞会由此心生向往吗。
诗人在那首诗后面写道:那些美丽的人,谁留得住他们。
荣光从他们脸上焕发,又逐渐消隐。我们的一切终将消散,如朝露作别小C_ào,如热汽从华丽的宴席上蒸腾。
汤贞会怎样消失呢。
是像风里的歌声,无声无息地飘散,还是像流星带着火光轰然陨落,像宇宙间一场规模宏大的爆炸。人们说,极致的美总笼罩着死亡的y-in影。
“你听说过‘宇宙坍塌’吗。”王宵行问。
汤贞坐在副驾驶上看他。
“宇宙会停止膨胀,”王宵行开着车,如同随口讲出一个笑话,“所有物质都会消失。”
“希望那一天晚一点到来。”汤贞说。
他们的车驶入巴黎城区,天已经亮了。汤贞突然问王宵行今天去不去录音棚。
小马在后面问:“阿贞来录音棚找我们玩吗?”
汤贞回头说:“可以吗?”
到录音棚楼下,小马几人带着设备下了车。小马在车外喊道:“阿贞,过来吃午饭吧!”
王宵行开车送汤贞回酒店。
“小马再给你什么东西,不用理他。”王宵行说。
“小马家人知道吗?”汤贞问。
“遗传。”
王宵行在酒店楼下停了车,有蹲守的记者拍到汤贞下车前低头与王宵行耳语的画面。王宵行点头,手臂撑在车窗边缘:“在这儿等你。”
祁禄正在房间里吃早餐,他手握着叉子,呆呆望着电视屏幕。听见汤贞忽然回来的声音,祁禄扭过头,立刻放下叉子冲出去找他。
汤贞几乎是被祁禄硬拽到电视机前的。“怎么了?”汤贞还以为祁禄这两天在巴黎遇到了什么困难。
“……最近确实有很多传言,说我们 Mattias 可能要解散了。”
汤贞愣愣转过头,望向电视屏幕。
“传言纷纷,让我们的歌迷粉丝非常不安,在这里,我表示很抱歉。无论未来发生什么,我会尊重公司的决定,也尊重阿贞的所有选择。”
“阿贞现在在法国发展得很好,这是一条艰难的路。这么多年我们一路走来,他的未来,他的前途,对我来说比什么都重要。当然 Mattias…… Mattias 也是很重要的,但对我来说,是因为有阿贞在,所以才有 Mattias 。无论如何,无论未来发生什么,Mattias,阿贞,这永远都会是我梁丘云一生当中最宝贵的东西……”
窗外巴黎的天空灰蒙蒙的,电视荧幕的光投s_h_è在汤贞脸上,在他半垂的眼睫下面留下一片y-in影。
第104章 小周 18
汤贞回国回得突然,许多媒体完全没有准备。汤贞在机场新闻的直播画面里对四面围堵的歌迷们微笑,他手捧歌迷献上的鲜花,直言这次回来就是为了录《罗马在线》。“云哥很辛苦,”汤贞说,“我请了假回来,希望观众朋友们多多原谅。”
他在北京待了一天多的时间,原本打算直奔电视台录节目,却被公司高层叫回了亚星娱乐大楼。他在领导的陪同下一起观看了练习生后辈的训练,有电视台记者跟进来,拍摄汤贞“回娘家”的全程,大力渲染汤贞与老东家的关系亲厚。
电视台制作单位也紧急调拨出人马,临时调整嘉宾档期,汤贞一到,录影便开始了。汤贞还为《罗马在线》录制了新一季的节目广告:汤贞坐在它的采访椅上,对着嘉宾和梁丘云滔滔不绝讲着法语。
嘉宾表情困惑,与梁丘云面面相觑。阿贞,我们这里是罗马在线。梁丘云说。
汤贞一捂嘴,睁大了眼睛。意识到自己说错话了的汤贞转头开始对他们大讲意大利语。
周子轲关了电视。傻了吧唧的。他想。
可到了电话里,他什么也不说,不说他看了,也不说他录了。
“小周,你吃午饭了吗?”汤贞从巴黎打回电话,汤贞似乎刚刚睡醒,正准备刷牙。